兩人與劉諶告別后,就坐上了馬車,雖然陸荷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但阿諶也是她這一輩子的好朋友。
兩人首先回了吳郡陸家祖宅,陸荷知道只要她踏進這個門口,休哥哥很快就會知道她回來的消息。
果不其然,沒過三日,一紙詔書便已傳來,讓她面圣。
將衷兒安頓好,陸荷便和劉瓚一塊啟程去江都。
在宮門前,陸荷本以為劉瓚會離開回蜀,可他卻仍遲遲不肯,她想他是要看到她平安的在吳郡生活才肯離開,所以她也不強求,隨他吧,這樣他才能安心。
進了宮,陸荷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就在一年多前還住著的地方,如今卻如此陌生,像到了一個從未去過的世界。
不得不說,休哥哥將吳國治理的很好,宮中其實沒太大變化,可能是她的心境不同,所以才感覺一切都跟從前不一樣。
大殿之上,陸荷孤零零的站著,從她背后傳來那急切的腳步聲,能聽的出來此人有些著急。
“小荷。”孫休慶幸著,還好,在他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她。
“參見陛下。”陸荷轉過身行了君臣之禮。
“回來就好,你……”看到這情形,孫休的熱情被澆滅了一半,她的小荷對他還是如那時般冷漠,而現在她這身打扮又是如何?她不是還未嫁給魏國君主嗎,為何要裝作婦人模樣。
“回稟陛下,我已嫁做人婦了。”陸荷回答的平靜,可孫休卻聽的心痛。
見孫休一直未說話,陸荷雙膝跪地,兩手交握,又繼續說道,“如今罪婦已不能再嫁入魏國,還請陛下治罪。”
孫休不懂,為何小荷沒有嫁去魏國,卻嫁給了別的男人,其實對于責不責罰她或是再派誰嫁入魏國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
“那人是誰?”
“已是前塵往事,若陛下開恩,請不要再問,今后的日子罪婦只愿伴隨小兒,從此不再涉足朝政。”陸荷一直跪地未起,似是定要孫休答應她。
她連與那個男人的兒子都有了,他還有什么好說的,他做了那么多錯事,把小荷逼入絕境,又讓她在魏國遇險,而如今她已嫁了人還有了孩子,這樣的她,卻連讓他問候她的權利都不給。他只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那個男人如何,至少她要幸福,他才能減輕心里的罪孽。
“宮外有個男人在等你,是和你一起回到陸宅的那個人嗎?起來回話。”孫休看不慣她如此,她就這么希望與他這般保持距離嗎?
“罪婦的夫君不知去向,請陛下不要再追問了。”一提到司馬炎,陸荷情緒有些許失控,只好以此作為借口,不想提起。
小荷從來都沒變過,就算是這般婦人模樣,卻仍能聽懂他話里未明的意思。沒錯,他是想問那個男人是不是就是她的夫君,可既然她的夫君丟下他們母子,那她為何不留在宮中,讓他照顧她呢?是怪他吧,是他害她如此,如今還成了名義上的寡婦,可就算這樣,她難道就不能放下成見,起碼后半生他還可以陪她,不管她是否嫁過人,還是有了兒子,只要她肯,他就愿意。
“可否留在宮中?”孫休還是沒忍住,就算只有一丁點的希望,他也要試一下。
宮,這字眼太敏感,當初就因為在宮中,不得已卷入朝政,才會被迫和親,如今還要她再入這宮中,與眾多女子爭奪一個夫君的愛嗎?更可況,她已經不愛他了,或者說沒法愛了,因為那個人她已經不敢再愛了。
“請陛下成全,饒恕罪婦。”陸荷又跪了下來。
“你有罪嗎,你這么說,朕到覺得所有的罪都是朕的,你是否還在怪朕?”一聽到罪婦,孫休也有了怒氣,好像小荷是故意逼他生氣。
“罪婦不敢。”陸荷未起,仍舊如此稱呼自己。
“夠了,朕會派張大人的女兒嫁去魏國,從今往后,你哪都不能去,留在藏花閣,朕會派人把令公子接進宮的。”罷了,就讓他的罪孽再深重點吧,只為了今后能與她相伴。
看著孫休離去的背影,陸荷哭坐在地上。
她的休哥哥寧愿不顧她的請求也要用君王之令讓她留下,并以衷兒的性命相要挾,他究竟知不知道在這里會讓她的生活更加艱難?
可是這也要怪她,她錯了,她始終是低估了人心,她以為休哥哥會像以往那樣念在舊情會放她離去,可她卻忘了,如今她面對的已不是當年那個休哥哥,而是吳國的君主,那個大權在握的一國之主,他可以定人生死,包括一個人的命運。
藏花閣,她最終還是回到了這里,果然一切都沒變,休哥哥將這里保存的很好,應該是定期會有人打掃,那把百鳥琴也還在,只不過這里多了一個被囚禁的人——她的兒子。
自那天面見過孫休后,她周圍便有了些她看不見的影子,她知道那是休哥哥派的人。
她在宮中沒有被禁足,哪里都可以去,出宮也可以,看來他根本不怕她出逃,因為只要有衷兒在他手里,他就知道她不會走遠。
所以那天她出宮去見阿瓚,也未有人阻止。
那時她告訴阿瓚她回不去了,她知道他要說什么,可她不愿意,三國難道真的要為她而開戰嗎?那不就違背她回來的本意了嗎?
阿瓚幫她的已經很多了,她不能再讓他涉險,萬一劉璿那邊以肆意挑起戰端為由治他罪,他不但救不了她,反而他也會被牽連。
維持現狀,她又不能怎么樣,所以就順其自然吧。
那天他們聊了很久,從他們剛認識聊到去蜀國,再就是他多次的搭救,尤其是那塊令牌,要不是它,她可能就會找機會自盡在路上,也無緣見到衷兒的誕生。
其實她還有很多謝意想跟阿瓚說,可最后卻只能說一句‘保重’,就像那時與阿諶分別一樣,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可就算說的再多,也終將要分別,她可能會一輩子老死在藏花閣,而衷兒也將一輩子都逃脫不了這牢籠。
其實她在宮中的日子并不好過,她平白無故帶個孩子,陛下還留她在身邊,他們大多數人都猜想這是陛下的私生子,而她之所以沒嫁去魏國,就是陛下的意思,以她為幌子來挑撥魏國君主和司馬家的關系,讓他們內亂。
這些謠言曾被孫休聽到過,所以他已明令禁止不得在宮中妄議此事,可就算宮里的人不說,也總會有人會把這些謠言傳出去,直到天下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