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時日陸荷一直待在寢宮,曹髦沒有再找過她,就在她以為一切將要歸于平靜之時,卻發生了不可預料之事。
那日夜里,宮中吵鬧聲不斷,她睡不著便出了寢宮。
順著聲音來到宮門口,卻看到賈充和成濟與曹髦等人在此廝殺。
成濟的武功她是見識過的,曹髦怎能抵擋?
當她跑過去時,就看見成濟一刀捅向了曹髦,而他就這么倒在了她的面前,就像亮兒那時一樣。
“陛下。”陸荷坐在地上扶起曹髦的頭,讓他枕在她的膝上。
“小……荷,朕失……失敗了,朕好……好沒用,但朕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朕要違……違約了,恐怕不能……不能陪你……一生了……”曹髦用盡最后的力氣說完話,笑著離開,其實他不后悔,因為他做了他想做也應該去做的事,而且他死在了他最愛的女人懷里,所以他沒有遺憾。
她的到來打亂了賈充和成濟的計劃,就在成濟問賈充該如何做時,賈充本想指使成濟將她也殺了,可司馬昭此時出現,讓他們停止了行動。
她知道司馬昭是不會讓她死的,起碼不是現在,畢竟她是吳國的公主,兩國的盟約還需要靠她來維持。
而他擋在了她的面前,拿著刀對著成濟。
“此事需稟明太后,炎兒這里交給你。”雖然司馬昭不滿曹髦已久,但他并不會如此沖動的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曹髦,這件事他也知道很棘手,所以他要找個有利的靠山。
賈充和成濟見事情鬧大,便放下武器,等著此事該如何處理。
司馬昭走后,現場安靜了下來,沒有了剛才的打斗聲,也沒有說話聲,就連哭聲也沒有。
陸荷一動不動抱著曹髦的尸體,司馬炎在旁邊也默不作聲。
他終究沒能保住他,也沒能讓她避免這次事件,她會怪他嗎?
其實曹髦從策劃討伐父親那天,父親就已知曉,因為王沈和王業兩位大臣向父親告了密。
父親本想借此除掉曹髦,可在他的勸說下,父親已暫時放下此事,就算曹髦有任何動靜,父親也已做好了準備。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曹髦帶人沖出宮門,賈充仗著父親的權勢竟自作主張弒君。
“小荷,別這樣。”來到陸荷身邊,司馬炎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不是說過,他不會有事的嗎?”陸荷的眼神空洞,沒有焦距。
“是我無能,我……”司馬炎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忽然有了動作,陸荷使勁將曹髦的上身抬起,這時司馬炎也來幫忙,兩人合力將曹髦靠在步輦的旁邊,拿出懷中的絹巾陸荷為他擦拭嘴角的血跡,并將曹髦的衣冠整理好,還為他梳理了發絲。
“陛下,小荷梳的好看嗎?”還記得他們去城外溪邊她也為他梳了頭,可沒想今日卻是最后一次。
司馬炎在旁邊看著,他的心也痛,因為他唯一的知己就這么離開了,他也曾問過自己為何要為了權利做到如此地步,可是若沒有權利,那么下場就會像曹髦一樣,到底是該有權利還是不該有,這個問題又有誰能說的清?
就在陸荷還在為曹髦整理儀容時,卞氏到來將她一把推開,幸虧司馬炎扶的及時,但她輕輕放開他扶著自己的手,那種感覺就像要離開他一樣。
“陛下。”卞氏大叫,她的傷心她能夠體會,自己的夫君慘死,又怎會立刻坦然接受。
忽然卞氏走過來拽著陸荷的衣領,大叫,“是你,都怪你。”
司馬炎看這情形趕緊給卞氏拉開,但她仍然不斷的喊叫,“若不是你,陛下怎么會封司馬昭為相國,失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一點權威?你就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后面的話,陸荷都沒有聽進去,原來她決定不參與此事,卻早早就被牽扯了其中,她還是掙脫不開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的宿命嗎?
司馬炎一招手叫來侍婢將卞氏送回宮,而陸荷慢慢向前走去。
低著頭,默不作聲,陸荷就這么一步一步的走,而司馬炎在后面跟隨著她的腳步。
不知道走了多久,陸荷突然站定,然后身子就這么直直倒下。
司馬炎趕緊上前打橫抱起她回到藏花閣。
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好長好長的夢,陸荷睜開眼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讓她差點忘記了那些夢的內容。
亮兒的死已讓她悲痛欲絕,如今她在魏國唯一的知己也離開了她,她的到來似乎帶給他們的都是災難。
“怎么樣?好點了嗎?”司馬炎扶起陸荷,讓她靠著自己,她因為太過悲傷所以身體很虛弱。
“炎哥哥,我好累。”陸荷沒有在掙扎,而是安心的靠在他的懷里。
這個稱呼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了,她這么叫他,她可能不會知道他心里有多高興。
“來,把藥喝了。”司馬炎將床頭木凳上的藥碗端起拿到陸荷的嘴邊,這是醫大夫開的寧神藥。
陸荷張開嘴,任由濃黑的液體進入口中,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喝的是什么。
可能喝的太急,她嗆了一下。
輕輕的拍著陸荷的背,司馬炎將藥碗放下,而后說道,“再睡一會。”
點點頭,陸荷閉上眼睛。
現在的她寧可一睡不醒,這樣她就不會再傷心,不會因為曹髦的事情而內疚。
可是不論睡多久,總有醒來的那天。
等她能夠下床走動,已是兩日后,而他不在,后來她才知道他出城去迎接新君,而曹髦的后事,太后因念及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本想草草了結,但司馬昭卻進諫應該風光大葬,他是怕天下人說閑話吧。
可就在曹髦下葬不久,滿朝便因曹髦之死爭論不休,這件事一直沒有結果,眼看朝政不穩,朝臣不和,司馬昭便想盡辦法將事情壓下來,可是他的那個辦法又讓很多人送了命,爭權奪利果然是個利欲熏心又無法和平解決的終極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