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炎突然驚醒,看到身邊的陸荷還躺在那,忽然放下心來,他竟然睡這么沉。
“小荷,醒醒好嗎?”這輩子他唯一心甘情愿認輸的人只有她,不論她如何對他,他都沒有贏的機會。
輕輕攬著她,就像他們在蜀國谷中的那段時日一樣,每日早晨她都是這樣在他的懷中醒來,希望這次也能這樣。
額頭抵著陸荷的,司馬炎閉上眼睛,當再次睜開的時候,他看見一雙轉動著的黑白分明的眼珠。
拉開了些許距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醒了,真的醒了。
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難道上天聽到了他的呼喚又把她送來給他了嗎?
“小荷。”緊緊抱著陸荷,好像失而復得的寶物。
身下的人發出悶聲,司馬炎驚覺自己抱的太緊,趕緊松手。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也差點死了。”司馬炎自己一個勁的說著,然后摟著陸荷不放。
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司馬炎趕緊起身,卻發現身體有些輕,差點沒有站穩。
晃了一下,他叫了人進來,讓去請醫大夫,還讓人做些膳食。
這些日他照顧陸荷也沒有好好吃過東西,所以身體才會這么差。
醫大夫看過之后,終于露出安心的表情,這下他不用死了。“殿下,這位姑娘已經沒事了,只是身體有些虛弱,臣會開些上好的補藥,過段時日就會好。”
而眾人也終于不用再面對司馬炎的一臉怒氣,府中上下氣氛也有所緩和。
這個地方是他的一個別苑,一般人都不知道,包括司馬昭。
苑中的景致不論與魏國的還是吳國的藏花閣都頗為相似,他是特地為她修的。
“小荷,來。”端了一碗粥過來,司馬炎用勺子舀了一勺并用嘴吹了一下,而后一口口喂陸荷吃。
陸荷機械式的張開嘴喝著粥,臉上不帶有一絲表情,眼睛卻直直盯著司馬炎,想分清他說話的真假。
睡夢中的那些話她都記得,他說他愛她,說他會派兵滅吳,會讓她見衷兒……
“怎么了?太燙,還是不好吃,我命人再做。”以為陸荷看向自己是有事,司馬炎說道。
陸荷拉著司馬炎的手臂,讓他不要去。
其實她的心已死,活著的只不過是她的軀體而已,吃什么她根本不在意。
“那都把它吃完。”司馬炎繼續剛才的動作,他有些說不上來,自從小荷醒了,他就覺得她跟以前不一樣了,那時就算她說出多么狠絕的話,她也能感覺到她的情緒,如此在他面前的就像是一個沒有思想的布娃娃。
乖乖的吃完東西,陸荷又接著躺下。
司馬炎盯著她的睡臉,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她只要還在他身邊就好。
看到陸荷慢慢恢復健康,他終于不用每日都提心吊膽,派了一個婢女侍候她的起居,讓他不在的時候也可以好好看著她、保護她。
這個婢女名喚彩兒,是他專門挑選的一個心思單純又衷心的女孩。
“夫人,彩兒梳的這個發髻好看嗎?”拿著銅鏡,彩兒遞給陸荷。
點了點頭,她現在成了這個府上的女主人,下人都喚她為‘夫人’。
可是他已經有了正式的夫人,那么她的這個稱呼叫起來是何其可笑。
每日夜里他都會過來,就像是偷偷私會,她在這里的事,司馬昭一定不知道吧。
若是他知道,定不會讓他這樣做,或許不止會殺了她,還會讓他的地位不保。
用過晚膳,陸荷坐在院中,仰頭看著月亮,今日的是彎月,沒有太多光亮,夜空靠著點點繁星在閃耀著光芒。
身后有件披風搭在肩上,她知道他來了。
現在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她送他荷包的那個味道了,這么多年過去,很多東西都變了。
“小荷,記得以前我們也常常這樣。”來到陸荷身邊,司馬炎笑著說道。
陸荷沒有看向司馬炎,也沒有說話,仍盯著那片看不透的星空。
“小荷,明日我帶你去城外好嗎?”現在是百花開放的季節,他知道她會喜歡。
雖然這次她沒有了以往的神情,但是他會用他全部的愛來讓她恢復到之前的樣子。
“放我走好嗎?”陸荷終于開口,她不想待在這里,她相信他看得出,只是不愿意承認。
司馬炎不說話盯著陸荷的眼睛中蘊含著太多難舍與不解,她就這么想離開他嗎?
他不會強迫她做任何事,他只求她能留下,她就連這點也無法滿足他嗎?這段時間他對她的好,她也看不到嗎?
不行,他不會放開她,那日他親眼看著她的生命在他眼前一點點消失,所以他不會讓他再離開他的視線。
“你說呢?”司馬炎沒有溫度的回答讓陸荷已經死的了心又陷入了更黑的深淵。“吳國君主剛剛登基,朝局不穩,衷兒到現在說話還是顛三倒四,你不想看著他們好好的嗎?”
說完后,司馬炎轉身離開,而陸荷露出凄美的笑容,他對她就只能這樣了吧。
也好,就讓他威脅著她吧,讓她再沒有機會復活她已死了的心。
這處別苑就像是與世隔絕一般,她聽不到外界任何一點消息,就連府中的下人也是訓練有素,絕不議論任何事情,所以每日她做的最多的就是養花養草賞月光,有些時候也會去膳房做些東西。
就是這樣一成不變的日子,讓她過的就像一個木偶般,沒有生機。
司馬炎不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表現和心思,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放不了手。
他喚醒了她的人,卻喚不醒她沉睡的心,他希望用愛來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在乎,所以每日晚膳他都會過來陪她一起吃,兩人雖相敬如‘冰’,卻也是他最高興的時光。
前日夜里陸荷賞月受了些風寒,所以今日他便留下陪她。
看著床上臉色煞白的她,他又一次感覺她要離開他了,為何她總用她的生命來折磨他?為何不能好好的活著,哪怕這輩子她不再愛他,只要她好好的,他也認了。
雖然這次風寒沒有什么大礙,卻也讓司馬炎嚇的不輕,因為她的身體自從上次割腕之后就沒有以前好了。
一夜未睡,司馬炎坐在床邊的案前一直看著朝中卷宗。
天微亮,起身伸展下胳膊,又晃了晃頭,身體有些僵硬,看著床上仍未醒來的陸荷,司馬炎抿著嘴。
來到床邊,看著她的臉色好轉,他松了口氣,又走回案前,拿出紙筆,司馬炎在上面寫下了兩句詞,而后聽見有輕輕的敲門聲,“進來。”
“殿下。”彩兒進入屋中。
“我去上朝了,好好照顧她。”放下筆,司馬炎拿起案上的竹簡便離開。
彩兒望著司馬炎落寞的背影又轉頭看向陸荷,嘆了口氣。
她雖然不明白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何事,但她為了她的主子抱不平,因為她不明白為何夫人要這么對待他,這樣兩個人都不好受,何必呢?
床上的陸荷醒了,彩兒趕緊上前,“夫人。”
“彩兒,何時來的?”陸荷起身靠在床頭。
倒了杯水遞給陸荷,彩兒回道,“殿下剛走,彩兒就來了。”
陸荷一聽提到司馬炎便不做聲,彩兒又繼續說道,“夫人,殿下守了您一夜呢,不知道身子能否挨得住。”
陸荷淺笑,原來她身邊有個臥底,還是個衷心的臥底。
將被子遞還給彩兒,陸荷慢慢起身來到案前,她在床上的時候就看見上面有張紙,紙上有字。
拿起那張紙,她的心底有些微觸動,可是她告誡自己她不能,所以她拿起筆,又在上面回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