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馀妍和葉笒的婚事一確定下來,兩家就開始看場地,選禮服,印請柬,樁樁件件加起來,連葉夫人都不住說道:“想不到訂婚也如此繁瑣,哪比得了咱們那個年代,一紙婚書,擺個酒簡簡單單就算是婚禮了。”
葉笒幾乎將自己整個人掩埋在工作堆里,相對于家人和孟馀妍忙得熱火朝天,這個訂婚宴似乎跟他毫無關系,只有遠遠逃避這個家才能讓他短暫忘記心底的糾結與痛苦。
難得地享受一個輕松的周末,言希拉我一起去參加孟家的派對,我內心一萬個不情愿,但架不住言希的軟磨硬泡只得勉強答應了。
孟家主宅在近郊,大有鬧中取靜的意味,三層的白色別墅在一片綠意盎然中十分顯眼。談笑宴宴聲不絕于耳,觥籌交錯,一派和諧景象。
出門前我特意選了一條不太張揚的白色的露肩長裙,小露性感的鎖骨,露肩部分用的是繁復的蕾絲花邊,既不會給人單調的感覺,又不會顯得不夠隆重。
顯然,我的準備工作做得還不夠完美,這樣的派對上幾乎沒有人青睞白色這樣樸素的顏色,反其道而行的后果就是一進來就成了目光聚集的焦點。
當然,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身邊那個性感爆棚的言希。紫色的抹胸魚尾裙仿佛是為言希量身定制的,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一路走進來都留下她身上淺淺的香水味,濃艷的妝容絲毫不會給人艷俗的感覺。
駱致軒站在大廳的一側與人交談,聽到門口的騷動聲不由抬眼,正瞧見言希笑意盈盈的樣子,他的眼底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驚艷。言希一眼就看見駱致軒,拉著我就朝駱致軒的方向走去,“駱醫生,好久不見了!”
“你好,言小姐。”駱致軒的目光被言希所吸引,不吝贊美之詞,“言小姐今天這一身打扮得很漂亮。”
????聽到駱致軒難得的夸獎,言希的心跳得更厲害,“沒想到在這里能夠遇見你。”
????“孟姐姐是我從小認識的好朋友,她的派對我怎么可能不來呢?”駱致軒解釋道。
我的神色略微僵硬,自從上次被孟馀妍陷害差點和葉笒鬧崩,對于她,甚至和她關系好的朋友我都一一敬而遠之,沒想到駱致軒這樣文質彬彬的人竟然和孟馀妍會是一伙的。駱致軒這才注意到我,他見我眼底隱隱有敵意,卻還是禮貌問候,“你好,我叫駱致軒,你就是上次那位落跑的姑娘吧?”
被駱致軒一揶揄,我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松開言希的手臂,“你們慢慢聊,我去拿點吃的。”
駱致軒望著我的背影目光十分復雜,葉笒要訂婚的消息就是打算在今天的宴會上宣布,但看我神色自若的樣子想必一定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他突然有點不敢想象之后的畫面了。“發什么愣呢?”言希用胳膊捅了捅駱致軒。
“哦,沒什么。”一閃而過的憐憫很快堙滅在淺淡的笑容里。
我站在自助餐桌前,取了盤子選了幾塊喜歡的蛋糕,冷不丁地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徐嘉羨,眉宇間少了哀傷,整個人愈發精神起來。
“你怎么來了?”我驚詫地看著他,眼底已經沒有往日的厭惡,更多了幾分朋友間的友善。
“我今天是代表公司來參加這個派對的,聽說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徐嘉羨回答道。
“還未恭喜你和岑小姐。”我微笑道,沒有任何的嫉妒與不滿。
徐嘉羨蹙眉,支支吾吾道:“其實……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我和岑溪……也不是你看到的那種關系……我們……”
“各位中午好!”徐嘉羨還來不及解釋一切,孟摯天已經出現在臺上開了腔,“感謝大家今天百忙之中抽空參加孟家的私人派對。”
孟摯天在商界和醫學界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私人派對多少人想來還進不來,拿到請柬的哪有不來的道理。“今天在這個派對上有兩件重要的事情想跟大家宣布。這第一件就是想將我的獨生女兒孟馀妍介紹給大家認識一下,以后還望諸位對小女多多照拂。”
下面的人立即配合得鼓起掌,作為主角的孟馀妍自然光彩照人,靛藍色的裙裾在白色的大理石臺階上如水花般散開,在四周打進來的霽色下綻放開來,輕輕低頭,微一攏落下的斜劉海,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成熟的嫵媚,而她的身邊站著同樣奪人目光的葉笒。
我的目光有一瞬間黯然,孟馀妍的笑顏如花,挽著葉笒的手款款走下來,郎才女貌好不登對。“下面請小女孟馀妍為大家獻上一曲。”
孟馀妍坐在黑色的三角鋼琴前,原本準備的四手聯彈自然不能用了,今天演奏的是她無比熟練的肖邦幻想即興曲,靈活的雙手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飛舞,連貫得彈出美妙的音符,掌握得極好的節奏讓在場賓客無不陶醉其中,她略微得意,不枉從前如此刻苦努力練習,每一滴汗水和眼淚都是為了今天做準備。
????一曲終了,孟馀妍得體得站起身來向賓客致謝。孟摯天趁熱打鐵道:“現在有第二件喜事要向大家宣布,小女下個月將與葉氏制藥的獨子葉笒訂婚!屆時希望大家賞光參加。”
????我的臉上陡然失去血色,葉笒遠遠得看見了我,他雙手緊緊握成拳,但是這個時候他無法第一時間走到我身邊給予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件事宣布得太過突然,言希也愣住了,她瞥了一眼身側的駱致軒,沒有往日的信任與興趣,言希很快挪開目光,駱致軒被她的眼神弄得很是不自在,他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但還等不到他說話,言希已經撥開熱烈鼓掌的人群挪到我身邊,“小瓷,我不知道今天會宣布葉笒和孟馀妍訂婚的消息,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
“言希,別說了。”白色映照著我的容顏更顯憔悴不堪,連眼睛里都沒有了一點神采。“他騙了我。”
如果我一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一定不會選擇遇見葉笒。我忽然明白了那天他的古怪神色,他早已知道,卻還是不斷給我希望,我像一個傻瓜一樣被蒙在鼓里,只等著旁人給我沉重一擊,讓我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葉笒,你真狠!是我輸了!我輸了!
徐嘉羨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是嫉妒,又是憤怒,但更多的是對于我現在這個樣子的心疼。孟馀妍挽著葉笒的手臂走到我面前,她幸福的笑容扎得我體無完膚,“吶!這是我和阿笒的訂婚請柬,蘇小姐可一定要賞光來參加哦!”
我繃著臉,沒有任何表情,右手幾乎顫抖得握不住這份滾燙的請柬。葉笒心疼,但卻也清楚這個決定不是他輕易能夠改變的。我極力想要扯開一個笑容,來說一句恭喜的話,但我真的做不到,眼里蓄著淚水,好像下一秒就會落下,葉笒的心好像被狠狠碾過一般,他實在看不下去我這樣的悲傷,掙脫孟馀妍的拉扯,“小瓷……”他伸手想要握住我的手。
我側身避開他伸過來的手,眼底是一片灰敗,冷得一點都沒有溫度,“我沒事!恭喜你和……孟小姐了,我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光鮮的外表也掩藏不住內里的窘迫,葉笒忽然感到驚慌起來,那種和心愛的女人失之交臂的感覺深入骨髓,讓他忍不住想要邁腿去追回。
“啪”得一聲,我剛走出兩步,身后就傳來了一陣驚呼聲。
回頭一看,徐嘉羨和葉笒已經扭打在了一起,徐嘉羨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拳打在葉笒的唇角邊,孟馀妍驚叫出聲,試圖上前拉開兩人,“快住手!”奈何,她根本插不進兩個打得失控的人中間。“還愣著干嘛!快叫安保!”
葉笒吃痛,低頭一抹,唇邊已經流血了。我看得心驚,連忙喊道:“你們別打了!”
孟馀妍死死拉住我的手,“都是你!你這個狐貍精!”
“松開!”四周的人為了一圈看好戲,言希拉開孟馀妍的手,“你胡說什么呀!孟馀妍,我告訴你,你少血口噴人,到底誰是狐貍精呀?”
“言希!”駱致軒冷冷盯著言希,他第一次直呼她其名,“你別這樣說孟姐姐。”
言希嗤笑,對駱致軒的好感一下子降低了一百八十個level,“她欺負我閨蜜,我說幾句怎么了?你給我讓開!”
兩邊都吵鬧不休,孟摯天已經被驚動,安保很快從門口跑進來,徐嘉羨還想動手,被保安死死鉗制住,葉笒揮開兩個保安,“都滾!這是我跟徐嘉羨兩個人的事情,誰都不準插手!”
孟馀妍氣急敗壞,“阿笒!”
葉笒受了傷,徐嘉羨的臉上也掛了彩,兩個人誰都沒有比誰好,葉笒沉著臉道:“你覺得你今天有立場打我嗎?”
岑溪和他要訂婚的消息在網上傳得鋪天蓋地,徐嘉羨明白他的意思,“我的確沒有立場,但我不會一邊有未婚妻,一邊還和其他女人搞不清楚!”
葉笒看了我一眼,我的眼底隱約有一點希冀,他避開我的目光,隱藏在心中的情意更是沒有辦法說出來,“這里不歡迎你,以后不要再來了。”
我的心驟然一痛,這句話就像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咽喉,讓我幾乎喘不上氣來。“我們走!”徐嘉羨一把拉住我的手就離開。
言希失望得看了駱致軒一眼,跟著我和徐嘉羨一起離開。一場鬧劇終于落下帷幕。
“馀妍,對不起!”葉笒忍不住匆匆追出去,他無法放任這樣的誤會永遠橫陳在他和我之間。
一場好好的派對卻上演男主角拋下女主角去追另一個女人的戲碼,孟馀妍大感顏面盡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賓客們已經不大好再多逗留。
憤怒扭曲了她美麗的容顏,孟馀妍的理智被一點點摧毀,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的眼睛,心底唯有一個聲音不斷將她召入地獄。駱致軒從未見過這樣的孟馀妍,他的心一驚,“孟姐姐。”
“致軒,他還是走了。”孟馀妍站在落地窗前,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無限的落寞展露無遺。“我真是恨透了那個女人!她的出現奪走了我期盼已久的幸福,為什么她要出現?”
“孟姐姐,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作為朋友,駱致軒并不想看到這樣的孟馀妍。
“不!只要沒有蘇瓷,阿笒一定會愛我的。”孟馀妍幾近瘋狂地說,她紅腫的眼睛里并發出一絲狠意,“致軒,你會不會幫我?”
駱致軒看著眼前為了愛情卑微到塵埃里的孟馀妍,美麗的容顏依舊,但駱致軒卻覺得那只是一張沒有靈魂的空皮囊,“對不起,孟姐姐!我還有事,先走了。”
連整天跟在她背后喊著孟姐姐的駱致軒都不肯伸手拉一把,孟馀妍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了,她費盡心機地逼迫葉笒答應訂婚,到頭來她得到了什么?自以為是的認為這樣葉笒就能愛上她,可是今天的派對讓孟馀妍從里到外,從頭到腳地意識到她不過是得到了一具空殼子,其實里面什么都沒有。
我一言不發地任由徐嘉羨送我回家,擔心之余,他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么才能撫慰我這顆受傷的心,平時活潑異常的言希此刻也不禁噤了聲。
我的人生因為葉笒的出現曾經光芒萬丈,卻也是因為葉笒,讓我看清我的人生原本不應該這樣原本崎嶇。想到言希,想到樂意,甚至于想到徐嘉羨,我依舊會覺得心里暖暖的。
到了家門口,徐嘉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躊躇道:“我……今天真的很抱歉。”
“你沒錯啊我覺得!”言希這一回倒是力挺徐嘉羨的做法,如果她是個男生,當時也指不定會痛扁葉笒一頓。
徐嘉羨沒有接話,他只是在等待我的審判而已。我的臉上仍舊沒有表情,連一個勉強的笑容都不愿意撐起,“這件事情謝謝你為我出頭,但是你真的需要跟葉笒道歉。”
“我之所以和葉笒打架并不僅僅是因為為你出頭,也是在恨我自己的沒用。”徐嘉羨低下頭,臉上的愧悔一時間無法消弭。
言希的目光在我們身上來回轉,她十分貼心地說:“你們慢慢聊,我先進去休息休息,身上的腥臊味兒太重了,得趕緊去去。”
待言希關上門,我的目光淡淡,轉過臉看著他,“你不用這樣自責,我和葉笒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我自己看不清現實而已。”
“其實我和岑溪的婚事只是一個幌子,當初競標,信遠公司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張我和岑溪偶爾一次吃飯的照片,要利用我往岑溪身上潑臟水,所以我和岑溪不得已出此下策,等風頭過去后就會解除婚約。”徐嘉羨將心中憋藏已久的話告訴我,“是安茉莉親口告訴我的。”
久未聞起安茉莉的名字,沒想到再次聽見竟是出自徐嘉羨之口,公司之間的競爭永遠都是利益至上,但我的確沒有想到這樣骯臟的手段有一天會牽連身邊的人,“不管怎么樣,對外你現在都是岑小姐名義上的未婚夫,在今天的派對上你因為我動手打葉笒,這件事穿出去會讓岑小姐很難做。”
徐嘉羨嘆道:“那時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底被憤怒嫉妒給灼痛,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你不用擔心我,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笒小姐,一個女人哪怕愿意和你假裝訂婚,那也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喜歡你。”我背對著他,一滴清淚落在手背上,“好好對她,別讓她像我一樣承受這原本不該屬于她的痛苦。”
我的聲音很輕,甚至有些飄渺,卻久久在徐嘉羨耳中揮之不散。仿佛還是多年前的光景,我們一起放學回家,彼此照顧,上同一所大學。即使后來發生的種種不愉快,我最終也選擇了全都釋懷。
我無法給予徐嘉羨相同的感情,但衷心希望有一個人能代替我長長久久在未來的歲月中與他互相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