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白玄突然開始迷惑。是他活成了齊夜,還是齊夜活成了他。
他拒絕像齊夜一樣每天必換裝;拒絕像齊夜一樣偏愛美食;拒絕像齊夜一樣閑的滿世界亂跑……
現(xiàn)在卻突然發(fā)現(xiàn),他和齊夜,原來是一樣的人。挑剔著衣著的觸感,挑剔著美食的色香味,也挑剔著生活,才諸天萬界的閑逛。
鏡子中的長衫少年,眉目如畫,清雋俊秀,卻安靜沉寂的宛如無底的深淵,似乎看上一眼就會沉淪。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和齊夜,變的這么相像了?
齊夜卻目光復雜的看著站在鏡子前的白玄,低聲輕語:“你回來了。”
“什么?”白玄轉頭看他。
齊夜只是灑脫一笑道:“這件衣服和你很有緣分呢,你穿著很好看。”
“是嗎?”白玄低頭,又照了照鏡子,版型硬挺的領子上,刺繡著一只暗金色的飛鳥紋,如果不仔細看,是看不到的。
“緣分嗎?”白玄垂著頭小聲嘀咕,“誰還能強加給我緣分?”
“糾結這些干什么?”齊夜無所謂的對波克先生道,“這件衣服白公子要了,還有我的巴洛克也包上。”
老規(guī)矩,齊夜每年給波克結賬一次,齊夜帶走了他的巴洛克,白玄穿上了他的修身黑風衣。
正準備出波克先生的門,就又來了女客,進門就急切道:“波克先生,聽說您新做了一件巴洛克風格的裙子。”
齊夜若無其事的將手提袋放到了身后。
波克先生為難道:“彭伯頓夫人,真是抱歉,裙子已經(jīng)出售。”
女人愣了一下,立刻回頭看向工作室的另兩個人,白玄看都沒看她一眼,齊夜只是干咳了一聲。
“走吧!”白玄邁步離去。
“等等!”女人立刻攔在兩人面前,她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兩人,有些詫異的看著白玄這一身精致的黑色冕服,她很多次都看到波克先生這里的這件衣服,也曾想買下來,卻每每都被拒絕,這次居然看到有人把它穿在了身上。
“是您二位買了那條裙子嗎?可否割愛?”女人很誠懇的問。
白玄捏著自己的袖子,輕輕的摩挲著,看著一身富貴氣息,舉止雍容的女人,笑吟吟道:“既然是愛,又怎么舍得割去?”
彭伯頓夫人被梗了一下,還是鍥而不舍道:“我可以支付雙倍的價錢。”
白玄沒有接話,只是看了齊夜一眼,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齊夜則拍了拍手中的手提袋,一身紅色漢服隨著他的動作蹁躚舞動,那一瞬間的妖嬈讓女人瞬間晃了神。
“被賦予了‘愛’這個力量的物品,已經(jīng)可以稱之為寶,有緣者得之,無緣者總會錯過。所以,你錯過了。”齊夜清淡的聲音,讓女人的腦海轟然一響。
女人眼睜睜的看著齊夜慢慢離開,卻邁不動腳追上去,她有些震驚,又有些疑惑。
“夫人。”波克先生叫了她一聲。
“他們是誰?”彭伯頓夫人問。
“是地下世界的第一公子和永夜王。”波克先生回答。
彭伯頓夫人瞬間打了一個寒顫,臉色蒼白起來,她居然敢攔住那兩個人?
“他們看起來并不是那么的不好相處。”波克先生道,“您不用這么擔心。”
聽到波克先生的話,彭伯頓夫人還是有些擔心,她立刻匆匆向波克先生告別,準備向自己的丈夫坦白她的過錯,并嘗試邀請一下這兩個突然來巴黎的大佬兒,吃頓便飯。
雖然她知道,這幾乎不可能,但是樣子和禮儀必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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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在巴黎有暫住的住所,白玄和齊夜休息了一白天,只等著打起精神開始晚上的拍賣。
臨行前,白玄問齊夜:“會裝可愛嗎?”
齊夜:“哈?”
“裝可愛!”白玄重復。
齊夜忍不住摸摸白玄的腦袋:“沒發(fā)燒啊……”
“啪!”白玄打掉齊夜的手。
齊夜:“……”這一定是一個假白玄。
“到底會不會?”白玄強忍著想踹他兩腳的沖動。
“怎么可能不會!”齊夜立刻麻溜的回答,他十三歲就會裝可愛了,而且是在全世界面前,成功拿下大獎的強悍存在。
“你怎么突然讓我裝可愛來著?”齊夜忍不住問。
“想知道?”
“想。”
白玄伸手:“我的項鏈給我。”
齊夜很是戀戀不舍的把一直隨身帶著的水滴項鏈拿出來,白玄翻手去扯,齊夜還是拽著。
“啪!”白玄再次狠狠地拍了一下齊夜拽著不放的手。
“你不是給我了嗎?”齊夜很無奈的松手,他很不希望白玄把項鏈收回去,他還望著用這個項鏈施法同心咒。
收回項鏈,白玄立刻指使他:“去換衣服。”
“我穿什么?”齊夜問,既然裝可愛,但可愛也是分種類的。
“隨意,只要你自己覺得可愛就行。”白玄道。
齊夜轉身回臥室扒拉行李箱,走了兩步,他突然回頭:“你沒告訴我為什么我要裝可愛。”
“拿到瓶子,有任務。”
“任務……”齊夜眸光一亮,“你要帶我一起去?”
“怎么,你不想?”白玄反問。
“怎么會不想!”齊夜有些興奮道,“等著,我去換衣服,很快回來。”
白玄的心情莫名的很是愉悅,等到齊夜出來,看著裙擺搖曳,宛如從童話里走出來的可愛小公主一樣的齊夜,白玄伸出胳膊,齊夜很是自然的挽住。
兩人上了車,直奔拍賣行。
“我一定是瘋了。”站在拍賣行門前,齊夜用扇子擋住嘴低聲道,“我居然對穿這種衣服沒有羞恥感,這一定不是我。”
“你穿女裝不很正常?”白玄道。
“我一開始本來是很拒絕女裝的……”齊夜一臉糾結。
“那你又因為什么而穿上了女裝?”白玄將請?zhí)唤o門童,門童將座位牌號交給了他。
“小學畢業(yè)晚會,你說你沒有女伴……”齊夜很想流點同情淚,眨巴兩下眼睛,什么都沒有流下來,可愛的眨眼動作,反而引起了別人的注目。
“于是我說什么你就是什么?嘖,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的傻是天生的。”白玄一臉嫌棄,“跟著我這么久,你居然還是智商不在線!”
“咱家有你的智商上線不就可以了?”齊夜毫不在意。
有些昏暗的拍賣廳里,白玄跟著導員找位子,齊夜則亦步亦趨的跟著。
坐在席位上,導員將拍賣品手冊遞給白玄:“今天有臨時加拍的拍品,白先生請隨意看。如有吩咐,請按這邊的綠色按鈕,拍賣行隨時為您服務。”
打開手冊,前面的隨意翻過,都是他已經(jīng)知道的拍品,翻到最后,他看到了一只紅色長煙斗。
“這次新加的拍品?”齊夜湊過來就看到了這個紅色長煙斗,脫口而出,“很適合你。”
白玄正要翻頁的手停了下來。
“很適合我?”白玄疑惑,“我不吸煙。”
“我很喜歡這個。”齊夜道。
“我感覺你變的越來越怪了!”白玄合上冊子,鄭重的看著齊夜。
“是嗎?有嗎?”齊夜用扇子擋著嘴,笑瞇瞇的反問,“可我一直是我!”
沒有任何錯節(jié)。
可愛的少女,坐在大廳的木椅子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從容雅致,帶著俏皮,榮光了整個拍賣大廳。
燈光愈發(fā)的昏暗,而大廳中央的平臺上,燈光卻愈發(fā)的柔和明亮起來。
“拍賣要開始了。”白玄看了看時間,晚上七點五十。
八點整,大廳的燈光終于又開始漸漸恢復了些許明亮,眾人已經(jīng)安靜的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不時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坐在最中間的主位今天來人了!”
“什么?至尊席位?”
“來的是誰?”
“是個銀發(fā)的少年,和一個很可愛的少女。”
“東方面容,不像來自日本,日本還沒有誰有那種氣質。”
“是中國的!”
“聽說第一公子,一頭天生銀發(fā)。”
“……”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瞬間噤聲。
齊夜還在翻冊子,順帶聽他們竊竊私語,感覺到這瞬間沉寂的氛圍,他有些失笑,低聲道:“你多年不出現(xiàn),看來,他們還是很怕你的。”
雖然他是低聲說,但是在這寂靜的空間里,卻傳的很遠,齊夜雌雄莫辯的聲音,雖然帶著一絲絲的清潤軟濡,卻更顯冰冷。
“笙叔之前還擔心你會壓不住他們……看來,他多慮了。”齊夜慢條斯理道。
有一種叫恐懼的情緒,靜悄悄的蔓延著。有些人,只是坐在那里,即便已經(jīng)多年不曾聽說,只是一個名字脫口而出,也會讓人心悸不已。
白玄側頭,看著向他走來的拍賣行負責人。
“真是……真是萬分抱歉啊,白公子。”負責人顫抖著聲音,流著冷汗,低聲下氣道,“昨日接線員并沒有注意到是您的父親在與我們通話,所以……”
白玄抬手制止他:“不必多話,拍賣開始吧。”
“好的!”負責人立刻向站在角落里的打了一個手勢,拍賣師看到手勢立刻上臺。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
拍賣師的開場說辭,讓人聽著很是可親可愛,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是頂級拍賣師,萊奧納德先生。”齊夜放下手中的冊子,“是個口才了不得的人物。”
話語簡短利落又恰恰切中要點,措辭用語圓滑,使人聽著順耳,這種拍賣師是最受拍賣行歡迎的,當然,也會被拍者們追捧。
有他出現(xiàn)的拍賣會,定有寶物,已成為定律。
“現(xiàn)在,請第一件拍品。”
身著華麗禮服的兩位金發(fā)女子,抬著墊著天鵝絨的木盤上臺,站立在柔和的無影燈下。
“來自中國圓明園的十二生肖龍首銅像。起拍價800萬美元,每次加價最低20萬。”
兩位美女將木盤放在了圓形臺子上,然后后退一步站定。
激烈的競爭,從一開始的800萬迅速攀升到1000萬。
白玄歪著頭,懶懶的靠著椅子開口:“加價。”
“你喜歡這個?”齊夜疑惑道,“家里擺不下的,再說,這東西……”
挺丑!
“我送人不行?”白玄兇巴巴道。
行,你任性!
齊夜立刻舉牌。
打從他開始舉牌,本來競爭還很激烈的加價速度,瞬間冷卻成了冰點。
“1560萬,這位小姐出價1560萬,是否還有加價?1560萬一次。”萊奧納德先生第一次有些緊張起來。
他不是地下世界的人,但聽說過第一公子的傳奇經(jīng)歷,這個孩子用兩年的時候,如同狂風暴雨一樣狠狠地刮過了地下世界,給所有人一個不可磨滅的黑暗印象,然后消失了。
顯然今天這次拍賣會后,第一公子復出的消息一出來,絕對會在地下世界引起軒然大波。
“是否還有人加價?1560萬二次。”
萊奧納德先生忍不住看了一下白玄,他已經(jīng)確認這次不會再有人敢加價了,這件龍首注定了要回歸中國了。
這個銀發(fā)的少年,年輕的不可思議呢,完全看不出來他曾經(jīng)是那么黑暗的一個孩子。
白玄抬眼,他知道那個拍賣師有些神游天外的在看著他。黑色的眼睛里有更加沉暗的光流動,萊奧納德先生猛然全身一冷,仿佛被人死死的砸進了陰寒冰冷的深淵。
他看到那個少年,唇邊揚起一抹及其淺淡的輕笑,黑眸銳利到穿破他的靈魂。
被看透了!
這是萊奧納德先生的唯一想法,他駭然了,這個少年,絕對有看穿別人心理的特殊能力。
“是否還有人加價?1560萬三次。成交!恭喜這位小姐,獲得這件龍首銅像。”
“現(xiàn)在進行第二件拍品……”
白玄重新低下頭,他有些無趣的瞇著眼,想睡一會兒。
“你嚇到拍賣師了!”齊夜道,“他連他最擅長的天花亂墜都不敢開口了。”
“早點兒結束,就早點兒回去。”白玄道,這里真的很無聊。
他還等著拿到瓶子,去探究一下這個瓶子的有趣奧秘。
在開始執(zhí)行祂的任務之前,好好的放松一下,才是最重要的。
一件一件的拍品流水一樣的搬上臺子,又被搬下去。只要白玄沒有舉牌,那些拍品都會被人激烈的競爭。
直到那個玉脂鎏金的瓶子被小心翼翼的放上去,白玄才直起腰來,神色鄭重的看著。
“這件玉脂鎏金瓶,經(jīng)過三輪專家的鑒定,至少已經(jīng)存在兩千年!”萊奧納德先生深吸一口氣道。
臺下一片嘩然,兩千年前不可能出產這種玉脂鎏金瓶!
“萊奧納德先生,請出示至少五份證明書,證明它的年齡。你要知道,兩千年前不可能有這種,就算放在今天制作也是價值連城的工藝品。”有人不信。
萊奧納德很鎮(zhèn)定的伸手,助手將至少七份的證明書接過來,然后用攝像頭對準了證明書,用投影儀顯示出來。
臺下的騷動更加劇烈了。
“瓶子引起騷動了!”齊夜用小扇子扇著風道。
白玄什么都沒有說。
“這個瓶子,是從中國秦皇陵挖掘出來的,具體來歷不明,鑄造者不明,是一個謎團,本拍賣行只鑒定出了大概的年份。很神異的是——”萊奧納德再次伸手。
助手將一大瓶子水遞給了他。
這個瓶子大概有一米高,瓶身微鼓,玉脂材質在柔光下溫柔繾綣的宛如古代的仕女。
鎏金的紋路聚聚合合,形成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在玉脂瓶身上翩躚起舞。
這真是一個美麗的瓶子。
萊奧納德邊倒水邊說:“這水是來自雪山冰川的純凈水,越是純凈的水源,越能展現(xiàn)出它的神異,請看!”
水全部倒進了瓶子,攝像頭抬高,徑直對準了瓶口。
高處的投影儀上顯示出了瓶子里的場景。
清澈的水波蕩漾著,所有人都盯著投影屏幕。
突然在這蕩漾的水波中,飄過一絲異彩。
“那是什么?”有人驚呼。
然后,一只漂亮的黑色蝴蝶,突然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
“蝴蝶!”
波光蕩漾的屏幕上,一只蝴蝶輕輕的扇著翅膀。
“天吶!這不是在做夢吧!瓶子里有一只蝴蝶!”
“萊奧納德先生,你真的沒有在瓶子里裝一只蝴蝶?”
“請注意!”萊奧納德不滿的皺眉,“本拍賣行從不會欺騙客人,你這是在質疑我們!”
“又有一只蝴蝶出現(xiàn)了!”有人驚呼。
所有人又把視線移向屏幕,第二只蝴蝶也出現(xiàn)了,和第一只一起飛舞。
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在極短的時間里,那屏幕上就有蝴蝶不停的出現(xiàn),直到形成洪流,最后只剩下一只巨大的鳳尾蝶占據(jù)了整個畫面。
攝像頭從瓶口移開,萊奧納德站在臺子上:“現(xiàn)在,玉脂鎏金瓶開始拍賣,起拍價1000萬美金。”
“200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