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府待了約莫一周,我每日除了吃睡,便是豎著耳朵聽丫鬟們閑聊。也由此摸清了底細:這里是穆府,救我的白衣公子名叫穆廖。聽她們說,穆家祖上就做買賣,到他父親這輩攢下不少家業,擱現代便是實打實的“富二代”。
可惜穆廖打娘胎里出來就身子弱,怪病纏身,家里為給他治病,尋遍了天下名醫也沒瞧出個所以然。好在他聰慧,經商的門道一點就透,年紀輕輕便把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只是有件事讓丫鬟們私下嘀咕——這位公子從不近女色,她們竟偷偷猜他是不是有斷袖之癖,末了還總嘆一句:“可惜了穆公子那副好皮囊。”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老話講“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暗下決心,等傷養好了,便去尋些千年人參、萬年靈芝之類的大補之物給他。就算治不好怪病,補補身子也是好的,也算沒辜負他的好意。
正琢磨著,穆廖不知何時已坐到了我旁邊,指尖輕輕撫著我的背毛,溫聲笑道:“小狐貍,你在我府里已待了半月,傷該好利索了,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我一聽就慌了,怕他真趕我走,趁他抬手的空隙,“嗖”地躥下床,縮在床底角落,只敢探出雙眼睛偷偷瞄他,生怕被抓個正著。
他見我這模樣,無奈地笑了笑:“罷了,你若是不愿走,便再多留幾日玩罷。”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又過了幾日,我閑得發慌,吃飽喝足后便想起給穆廖找藥的事。這般名貴的藥材,想來該長在懸崖峭壁之類的險地。記得初來這時便是在一座山上,不如先去那山里碰碰運氣。
可剛到那山腳下,我就迷了路。沒地圖沒導航,我這大路癡徹底沒了轍,正對著荒草嘆氣,草叢里突然傳來“沙沙”聲。我躡手躡腳湊過去,踮著腳尖一瞧——竟是個巴掌大的人參果,瞧著還沒修成人形,正晃悠悠地曬著太陽,壓根沒發現我。
我心頭一喜,猛地撲過去,張嘴就把它含進了嘴里。哪成想這小人參果性子烈,在我嘴里使勁撲騰,半點不肯服軟。正折騰著,口腔里突然傳來細細的求饒聲:“求你放了我吧!別吃我!讓我做什么都行!”
我愣了愣,趕緊把它吐了出來。
“既然你說什么都肯做,”我盯著它道,“那告訴我,哪里有大補的東西?”
小人參果連忙道:“前幾日我躲黑熊精,誤闖過一條蟒蛇洞,見那蟒蛇精正修煉內丹呢!我能幫你去拿,不過你得答應拿到內丹就放了我。”
“行,你能找到大補的東西,我就放了你。”
“那跟我來!”小人參果拍著胸脯,領路往密林里去。
到了一處黑漆漆的洞口,它回頭道:“前面就是蟒蛇窩了,我去引開它,剩下的就靠你啦!”話音剛落,就顛顛跑到洞口,沖里喊:“來抓我呀!”
洞里的蟒蛇精一聽是人參果,想都沒想就追了出來,洞里果然落下顆圓滾滾的內丹——瞧著就是它修煉了五百年的寶貝。我哪敢耽擱,叼起內丹就想跑,可剛轉身,那蟒蛇精竟繞了回來!想來是小人參果沒引開多久。
被它這么一嚇,我“咕咚”一聲,竟把內丹咽進了肚子里。蟒蛇精見狀氣急敗壞——它本就差這顆內丹就能化人形,當即紅著眼朝我撲來。可奇了,吞下內丹后,我只覺渾身力氣涌上來,加上自己原本的修為,對付它竟像捏螞蟻似的,三兩下就把它解決了。
可轉念一想,我要給穆廖的藥沒了!都怪這蟒蛇精!
我轉頭瞪向趕過來的小人參果:“你辦的什么事!得賠我精神損失!”
“啥是精神損失啊?”它一臉茫然。
“我不管,你得再給我找個大補的東西!”我耷拉著耳朵,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小人參果被我瞧得心軟了:“罷了罷了,看你可憐,再給你個寶貝吧。”
“多謝啦!”我趕緊道,“不瞞你說,有位公子救過我,他得了怪病,我是來給他找藥報恩的。”
“沒想到你這小狐貍還挺重情重義。”它晃了晃身子,竟掉下來幾根雪白的胡須,“這是我的胡須,旁人求都求不來呢!雖沒我厲害,但治病綽綽有余。”
“太謝謝你了!這朋友我交定了!后會有期!”我叼起胡須就想跑。
“等等!”它連忙喊,“這胡須得加一滴你的狐血,讓公子喝下才管用!”
“知道啦!”我頭也不回地往穆府跑——狐貍的耳朵靈著呢,它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一路風風火火奔回穆府,我一個縱身跳進穆廖的院子,剛落地就聽見屋里傳來哭聲。我心里咯噔一下,推門就往里沖——該不會我才走幾天,穆廖就不行了吧?
屋里,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夫人正抹著眼淚,瞧著慈眉善目,哭起來讓人心疼。她身邊站著個年輕女人,渾身脂粉氣濃得嗆人,看我的眼神滿是嫌棄,活像童話里的惡毒后媽,連空氣都透著股陰冷。
“我……我有救公子的藥!”我趕緊喊道。
“藥在哪?快拿出來!”一旁的管家厲聲問道,眼神不善。
“娘,不能信她!”那脂粉氣的女人忙道,“誰知道她拿的是不是毒藥?萬一少爺出事了怎么辦!”
明擺著她不想讓穆廖好!我偏不讓她如愿:“你們若不信,我先吃!”說著就揪了點胡須往嘴里塞。
“你看,我沒事!但再耽誤,你們少爺就真沒救了!”
“快!把姑娘的藥拿來煎了!”老夫人急得直拍桌子。
“若是少爺醒不過來,我要你陪葬!”管家惡狠狠地撂下話。
沒多久,藥就熬好了,丫鬟端著碗匆匆進來。
“等等!”我攔住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擠了滴狐血進碗里,“好了,給公子喝吧。”
丫鬟把藥喂進穆廖嘴里,沒過多久,他的手指竟輕輕動了動。又過了半柱香,他緩緩睜開眼,沙啞地咳了兩聲:“水……水……”
“快拿水來!”老夫人忙吩咐。
丫鬟遞過溫水,穆廖喝了兩口,才緩過勁來。管家急忙問:“少爺,您感覺好些了?還有哪里不舒服?”
“沒事了。”他咳著道,聲音依舊沙啞,“我這病也不是一時能好的,你們別擔心。”
“老夫人,既然公子沒事,我就先告辭了。”我見他醒了,便打算離開。滿屋子人這才注意到我,怕是我不開口,他們都忘了屋里還有個人。
“姑娘且慢!”老夫人連忙拉住我,“你救了我孫兒,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我老太婆能辦到,絕不推辭!”
“老夫人,我救公子不是為了錢財,也不是為了求幫忙。”
“那你為何要救他?”
“數月前,公子曾救過我的命。”我道,“此番是來報恩的。既然他沒事了,我也該走了。”
剛抬腿,就聽見穆廖沙啞的聲音傳來:“姑娘請留步。你救了我,怎好讓你就這么走了?留下來吃頓飯吧。”他說著,竟想撐著身子坐起來。
我這幾日找藥也確實累壞了,心想吃頓好的再走也不虧,便應了:“既然公子誠心留我,我便不客氣了。只是公子瞧著還虛弱,先好生歇息,我吃完飯就走。”
“姑娘還未告訴我名字呢。”他叫住我。
“吳千凝。”
“吳姑娘,”他緩了緩氣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該好好謝你。還請在府里多留幾日,等我病好些,再好好招待你。”
瞧他這般重情重義,又病著,我也不好拒絕,便點頭道:“既然公子執意,我便多留幾日,等你病好了再走。”
我話音剛落,就聽見那脂粉氣的女人突然嗲聲嗲氣地吩咐:“來人!給吳姑娘準備間上好的客房,再拿些換洗的衣服!好生伺候著,不許怠慢!”
隨后,便有丫鬟引著我往外走。
屋里,穆廖看向老夫人,歉疚道:“奶奶,廖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傻孩子,你沒事就好!”老夫人抹著淚,“今天多虧了吳姑娘。你父親在外做生意沒回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向你父親和你死去的娘交代啊!你可得好好謝謝吳姑娘。”
“奶奶放心,我會的。”穆廖道,“您在這待了一天,定是累了,回去歇息吧。我沒事了。”
“那你好好休息,記得把剩下的藥喝了。”老夫人叮囑著,被那女人攙扶著往外走,“不用人送,有你姨娘送我就行,讓他們留下照顧你。”
看著她們出了門,穆廖才緩緩躺回床上,目光落在門口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