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客的手從放在桌上雙手握拳改為抱在懷里，身子往后一傾，老舊的椅子發出“吱呀”的聲音。

　　很難得，圣殿內部竟然還存在這樣應該被淘汰的東西。

　　本來這樣的行為應該讓唐覺得放松一點才對，那一聲尖銳的“吱呀”讓他的心再次緊繃起來。再抬頭看看那個可怖的人，揚起的下巴后瞇起的那雙眼讓唐想到了第一次遇見這個人的感受。

　　半年來的扶助讓唐幾乎忘記了當時的感受，而現在當他脫離圣子的稱呼成為了一個面臨審判的人時，他終于想起了什么。

　　“沒有什么要說的了嗎？”焦客靠在椅背上，現在看起來比剛才柔和多了。

　　可這不是一個神侍應該展現的面貌啊，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這種事情更像是在家里會做的。焦客的家在哪里呢？

　　唐突然被自己氣笑了，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能再去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一對一的情況下可以更好地觀察到對方的反應，對唐來說如此，對焦客來說同樣如此。

　　這一笑是一根導火索。

　　小隔間里響起桌椅落地的聲響，當唐反應過來的時候焦客的雙手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個人靠著墻提了起來。

　　喘不上氣，就像舌根子被人捏住了一樣有嘔吐感，今天才過了不到一半，已經兩次被人提到空中。

　　“昨天你在門口滯留又離開，是做什么去了？”

　　唐從喉嚨里發出“呃呃”的聲音，并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的腳已經不撲騰了，這樣只會讓脖子承受的壓力更大，兩只手掰著焦客的手掌，企圖讓他放松一點。

　　就算是背靠著墻，唐也深知再這樣自己不死也得癱了。在原本的基礎上他更加表現出了痛苦的模樣，焦客終于放了手。

　　根本不是為了殺死他，這樣只是增加壓力罷了。被掐住脖子可沒人能講話，若是有問題想問必不可能不撒手。

　　唐現在更能清晰地認識到，眼前這個人不再是待在薇薇安身旁的那個紳士了。所以問題就在于他應該怎么回答了吧，對方掌握的情報到底到了哪一步。

　　也許比起誠實，這個時候更需要表達出是可信賴的誠實。

　　“我真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那個怪物要殺我，法陣開啟過后一晃眼就是一年半過去了，回來的時候是被一個路過的傭兵撿到的，因為沒有付錢所以她并沒有帶我走很遠。”唐擦了擦被放下來后從嘴里流出的唾液，再還沒結束咳嗽之前他就開口說話了。

　　此時狹小的空間內，剛才坐的椅子正以腳對著他，他的半個身體還伏在地面上。

　　這樣的狀態說出去怕是不能被常人所理解吧，竟是圣子殿下在圣殿內部的遭遇。

　　焦客在房間內小幅度地轉了兩圈，他的硬鞋底發出干脆的聲響。緊接著他慢慢地蹲到唐的身前，遞出了一塊方巾：“您跟我想象中很不同呢，圣子殿下。”

　　唐顫抖著手接過那塊方巾，這都是第二次聽這話了。他人想象中的他，到底是如何的呢？跟他也沒多大的關系。

　　他只是接過了那張方巾，并沒有使用。

　　焦客笑了兩聲，在唐的印象里這個人很少笑出聲。他站了起來，背對著唐，雙手背在身后：“封印之地里的東西確實出了點意外，具體什么情況還在調查。但是你知道什么人才有機會進出核心地帶嗎？”

　　唐看到焦客又轉過身來，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屋子里閃爍著寶石般的光澤。

　　“得到圣殿的印記？”唐攥著那張方巾，還起不了身。

　　焦客又笑了，看來這次回歸發現了他愛笑的一面，就是笑得有點嚇人。

　　“你說得沒錯，但是得得到女神的認可。你不覺得奇怪嗎？那么多的魔力水晶，你以為是圣殿能輕輕松松拿出來的嗎？那些都是女神的魔力啊！是女神龐大的魔力海中的一小滴水。”

　　唐覺得他說這段話說得太瘋狂了，雖然作為圣殿的神侍對光明女神有所崇拜是正常的，他只是人有點瘋而已。

　　焦客伸出手向著天邊，腳下不停地轉著步子，直到最后把他自己都轉暈了，靠著桌子停了下來。

　　他一定不經常那么做，所以他今天變成這樣的理由是什么呢？總不會是被這該死的天氣給逼瘋的吧。

　　“其實你也不難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對吧，神的仆人，天使。那是個罪孽深重的天使啊，它殺了同族，被天使殺死的天使靈魂會失去神的守護，它有什么權利那么做啊？但它最后的結局是死在你手上，那也是榮幸了。”

　　“不是我干的，我在他面前無縛雞之力。”

　　他的姿勢、他的笑容、他的紅眼睛，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滲人。

　　“呵，那有什么關系。”焦客又笑了，撐著桌子移動到唐的身邊，再次伸出了手，“你才是真正的光輝之子。”

　　唐看著他伸出的手，這一次不只是第一塊方巾那么簡單了。但他還不想起來，在地上趴著也蠻舒服的。

　　“薇薇安說你是她最信賴的人。”

　　“她當然可以那么說。”焦客還是伸著手，他似乎總是習慣于一成不變。

　　唐不知道該說什么，事情的走向總跟他的想象唱反調。也許他真的是能力不足吧，在哪方面都是一樣。

　　焦客從他手中奪過了方巾，將地面上的水擦了擦，然后連同整個方巾都扔到地上，轉而去把唐拉了起來。

　　“不用擔心什么，你會習慣的。”

　　就算心里是不愿的，焦客真將他強拉起來唐也沒敢有什么反抗。他只是低著頭視線偏向一邊，這一天還真是不平凡，連續遇見兩個人發瘋。

　　就這樣的情況，要去適應什么？

　　“接下來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配合你的，圣子殿下。當然前提是你依舊忠于女神。”

　　“你見過女神嗎？”唐直直地盯著他那雙駭人的眼睛。光明女神與圣殿失去聯系很多年了，他作為神侍如果獲得過關于女神的信息，又怎么會出現如今這種局面？

　　“當然。”焦客的回答比唐想象中還快一點，“女神無處不在，你遇見的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動物都可能是女神尊貴的化身。”

　　他又開始了，兩手對著天空張開，可這是在屋子底下啊，張開雙臂又能擁抱到什么？

　　真是典型的神棍說法啊，唐聽了那個當然還以為這人能說點什么別的呢。

　　“所以女神的意思是現在正是大清掃的時間，叫你不必管人類的紛爭是吧？”

　　“對。”

　　這個對也是干脆利落，唐還以為他說的話足夠嘲諷了呢。沒有下達指示，就說是不必去管。

　　“讓我回學院吧，還是在Y班。這并不難對嗎？”

　　“當然，不過女神不可能什么指示都沒給你對吧，當年女神親自留下的法陣被啟動過。”

　　“女神說再過兩個月會發生戰事，剩下的讓我保持原狀。”

　　“好！”隨著這個字音調的變化，焦客的笑容也越拉越長。

　　唐看著他的模樣，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感受。

　　“那我可以回歸班級了嗎？”

　　焦客立馬行動：“我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