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米外的胡同巷子里組員們和民警一起對周圍展開地毯式搜索,半小時后終于在一條狹窄,潮濕,陰暗,幽長的胡同里發現了躺在地上絕望的掩面痛哭的第二名受害人陳小美。
顏夏身高腿長幾步跑到近前伸手就要去扶她,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陳小美驟然看見一只男人的大掌嚇得驚叫一聲,出于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胡亂地揮舞著拳頭,不斷哭喊著,“你走開,走開!”
緊隨而來的慕吟一把拉開愣那里的顏夏,蹲下身迅速將陳小美抱在懷里,“噓,沒事了。不怕了,不怕了,你已經安全了!我們警察,現在沒人能再傷害你了。”
警察?你們剛剛在哪里呢?
心里的怨恨像蘇醒的野獸兇猛的啃噬著原本就混沌的理智。
陳小美死死捏住慕吟的手腕,指甲掐出深深的痕跡,她邊哭邊質問道:“你們怎么現在才來?都怪你們!都怪你們!”
慕吟忍著手腕上傳來的痛楚把人緊緊抱著,輕撫著她的后背。陳小美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許,縮在慕吟懷里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刺鼻的酒味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看得慕吟心疼不已,同時也十分愧疚,是他們沒能及時救下她。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真的對不起......”慕吟的聲音越來越弱,直接哽咽在喉頭再也出不來。
事已至此,再多的道歉都無濟于事,傷害已經造成沒人能替受害人承受無邊的痛苦。她也知道他們只是警察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的人,也抓不完所有的惡人,可她就是覺得心里難受。
韓素不忍心的閉了閉眼,深吸口氣轉過身往外走了幾步,叫來了救護車和痕檢科。溫靈均和顏夏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眸色沉沉的看著兩個緊緊擁抱的女人。
“我一定要親手抓住那個畜生!”顏夏氣得直接一拳砸向路邊的墻上,一個藏頭縮尾的小人,只敢對天生較弱的女生動手!
“嘖,顏警官不是最守規矩嗎?不管什么人權了?”溫靈均拉過他的手看了一眼,見沒大問題繼續說道,“遲早會抓到他,你何苦為難自己!”
狗屁人權,畜生就不配有人權!顏夏覺得跟畜生談人權那就是侮辱人類,他只是守規矩又不是沒脾氣,還不能有點個人情緒了?
在等救護車的時間里他們都沒有再說話,只神情淡淡心思各異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慕吟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渾身冰涼發抖的陳小美披上,手輕拍著還在啜泣的陳小美。
溫靈均和顏夏見狀幾乎是同時脫下自己的外套,只不過兩三秒的差異,溫靈均的外套先一步穩穩地落在慕吟身上。顏夏用余光掃了一眼身旁的溫靈均,無聲的抿了抿唇,自然的收回手重新把衣服穿上。
即使顏夏每次都慢對方一步,卻也沒辦法討厭身邊這個風度翩翩,知書識禮的同事半點。
感受到外套傳來的溫度慕吟回頭看向溫靈均,眼底有笑意劃過,她用口型對他說:“謝謝你。”
很快救護車和痕檢都趕到了現場,陳小美被送進醫院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多。看著她情緒慢慢地穩定下來,家屬接到電話后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成員們才放心從醫院撤離。
醫院大廳里,他們在冰涼的椅子上坐成一排,個個都是愁眉緊鎖,目睹那樣的凄慘畫面今晚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安靜的大廳里突然傳來腳步聲,從二樓扶梯上走下來一位身著黑色大衣,風度翩翩,長相英俊的男人。慕吟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對方,看著他朝著休息區方向走來,輪廓越來越清晰,那張臉有些過分惹眼了。
大晚上的,還是在醫院里,出現這樣的大帥哥合理嗎?慕吟腹誹,疑惑的看向正走向他們的男人。
在眾人的注視下,身材比例逆天的男人在他們前方停下,唇角掛著淺淡的笑意彬彬有禮的道:“你們好,我是這里的執行院長夏天。工作到這么晚你們辛苦了,我讓醫院食堂為各位準備了些飲食,各位若是不嫌棄可以移步食堂。”
“多謝夏院長!”韓素起身道謝,其余幾人也跟著站起身。
“各位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夏天依舊淺淡的笑著,禮貌又疏離。
明明是行的暖心之舉,卻總給人一種千里之外的距離感。
“夏院長怎么會工作到現在?”韓素禮貌性的隨口關心一句。
“之前張雪迎女士差點出意外事故,讓我意識到我們醫院的安保措施還不完善,為了提高患者的就醫安全,和安保科開會討論方案,一不小心就到這個點了。”
“夏院長也辛苦了。”
“分內之事!各位先忙,我就先走了!”
簡單的問候之后,夏天出了大廳,坐上了黑色的庫里南離去。
慕吟看著夏天離去的方向微微失神。
他就是夏天,落城上流社會夏氏集團的掌門人。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偏偏人家實力比那張臉更拿得出手!只可惜這樣的男人卻情路坎坷,永失所愛。
報道說他的妻子是一位作家,十分善良,靠一己之力資助了好多孤兒。可惜天妒英才,那位善良的女子終是惡疾纏身早早離開了人世,留下夏天這樣的癡情種獨自度過漫長的余生。
慕吟隱約記得在哪個訪談上看到過夏天的采訪,男人當時十分堅定的說他今生之妻唯有簡歆一人。而簡歆所有資產的盈利他都用于慈善,替他的妻繼續著生前所做的事。他自己每年也會拿出相當大的一筆數額以妻子的名義做公益。
他們辦公室的設備還是他贊助的呢!
令慕吟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是夏天看著虛空說:“我本不信神佛,不信來生,可為了她,我余生皆會祈愿,愿來世與她再續今生之緣,傾其所有換一世與她相守。”
想到此處慕吟對夏天從欣賞變成了敬佩!
這樣的一個男人要多少女人沒有,可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如此情深似海,深情不移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原來童話里的愛情也不全是騙人的!
收回思緒,組員們也沒有辜負夏天的好意去食堂填飽了肚子各自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里暫時休整,這段時間痕檢那邊一直在加班工作。
早上七點新聞頻道播出的頭條新聞正是昨晚發生的案件,組員們都有的習慣就是一早起來打開電視調到新聞頻道,聽一聽前一天的新聞。
迷迷糊糊洗漱中的溫靈均聽到電視里的聲音,不由得回想起昨晚那凄慘可憐的畫面,也忍不住嘆口氣,“我一定會抓到你!”
顯然這個狡猾的兇手激起了溫靈均的好勝心。
慕吟在頭條新聞播完之前已經出門,一路上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都是陳小美流著鮮血的額頭,破爛的衣衫,絕望的眼神,顫抖的身體。
“可惡!”慕吟沒忍住怒罵了一聲。
想要驅散世間所有的陰霾談何容易,他們作為警察也只能盡力而為,有些慘劇他們能做的就只有直面,然后還受害人一個公道,將惡人繩之以法。
會議室里之賢已經準備好了會議資料,成員們齊齊埋頭翻著案卷。
韓素:“之賢,開始吧!”
“第二個受害人陳小美,26歲,企業高管,工作能力突出,為人親和善良,無論是同事朋友還是親戚對她都是贊不絕口,是個情商很高的女孩。目前單身,不存在情感糾葛,債務關系也很干凈。昨晚的視頻和張雪迎案件時的監控都翻找過,行車記錄儀的視頻也都查看過,兩個案件案發前后都沒有可疑人物進出。”
公孫雨:“痕檢那邊怎么說?”
“早上送來的資料顯示,陳小美案的兇手與張雪迎案系同一人。而且同樣的除了DNA,其余一無所獲。不同的是,陳小美案的暴力程度比張雪迎案的暴力程度強,醫院給出的診斷是輕微腦震蕩,外傷嚴重,痊愈需要三周,傷口縫合8針。”
慕吟:“除了DNA嫌疑人并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第一案發現場的小飾品應該是意外落下的,能做到毫無痕跡此人必然性子謹慎,懂得反刑偵的手段。這樣的人不會傻到留下DNA這么重要的證據,既然留下了說明他很享受作案過程,且完全把受害人當成了他口中的思雨,留下體液或許只是為了讓‘思雨’染上他的味道,這是一種極強的占有意識,像雄性動物一樣他應該是在做標記。”
溫靈均補充道:“也有可能是他知曉只憑DNA警方抓不了他,他很清楚犯罪數據庫里沒有他的DNA數據。這恰好說明他是一個沒有前科,且無大病醫療記錄的人。在留下DNA這一點上他是充滿自信的,并且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他在尋求認可。”
顏夏:“他能回到第一次的犯罪現場再次犯案說明張雪迎的案子讓他從謹慎開始變得自負。同時也是對警方工作的一種挑釁,也或許是那里對他有某種情結化解不開。”
公孫雨:“也有可能是為了回去尋找那個吊墜。監控并沒有拍到他進出的畫面,他要么是居住在那個社區,要么就是對那個社區的監控設置了如指掌。”
韓素:“他兩次作案的對象有著極大的相似度,這絕對不是偶然,如果是事先選定好的目標,那就意味著他肯定有了解受害人的渠道。之賢你對比一下兩次受害人之間的共同點或者網絡上的交集,盡快找出那個叫思雨的女孩。
現在新聞大肆的傳播,警方警力加強,在這樣的環境下嫌疑人很可能會改變作案手法,從不固定目標轉變為固定目標,這樣他才能將風險降到最低,同時也能滿足自己犯罪的沖動。小雨跟我去和媒體那邊溝通一下,順便更新一下嫌疑人側寫,顏夏和慕吟去一趟醫院,靈均你再去一趟現場和痕檢那邊看看有沒有新的發現。”
開車去夏氏綜合醫院的路上,慕吟一直低頭認真的翻著手里的卷宗,反反復復的看著現場采集到的那些證據,試圖從里邊找到點什么。
“小吟,你和溫靈均關系很好?”話落顏夏就有點后悔問了,只是已經收不回了,只能忐忑的等著對方回答。等了一陣沒有聽到回答,他余光瞥了一眼旁邊,發現副駕駛上的人已經抱著卷宗睡著了。
“還真是拼命三娘!”顏夏輕哂。
讀書的時候就是這樣,做什么都拼盡全力,別人都在玩兒的時候她在圖書館,別人都睡覺了她還在看書。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好像只要不努力她就會退步一樣,永遠都在鞭策自己。顏夏滿臉疼惜的看著副駕上睡著的人,悄悄的把車內空調溫度調高了一些。
身旁的小姑娘扎著馬尾,盡管素面朝天依舊皮膚白皙。五官十分精致漂亮,閉著眼睛時濃密的睫毛微翹,比平日里多了幾分乖巧。
顏夏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著,低聲呢喃道:“耀眼如你,見過了你的好,我總是看山不是山,好像除了你再也看不見別人!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他的目光早在讀大學那會兒就定格在了她身上,這么多年再也沒有挪開過。
夏氏綜合醫院。
陳小美的手背露在外面還在輸液,遭受過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后她一直處于昏睡中,不知道是不愿意醒來,還是害怕醒來。
張雪迎穿著病號服,推著輸液架趁著她父母都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了陳小美的病房。她在陳小美的病床邊坐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態,就那樣目不轉睛的看著昏迷中的陳小美,似乎是在等她醒來,又似乎是在告訴她千萬不要醒來。
她就那樣坐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床上與她遭受同樣厄運的人,眼眶一點點紅了,滾燙的淚珠滑落下來,流過臉頰滴到手上,灼得她生疼。
她的嘴角卻是從始至終的上揚著,似笑非笑,那種表情讓人看得渾身不自在,說不出的詭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