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緣盡(4)
不久前剛參加完郝夢的追悼會,如今又來送走了蓮生。沒曾想到,朋友們都在青春妙齡就一個個玉隕香消,卞易欣的心頭說不出的沉重。
她原本就是個歡快開朗的女孩,可這一刻也感到無比寂寞孤獨。
這一年,她拋棄了何旭,選擇了了趙升,但誰知豪門難入,趙升逃出了國,拋下了她;這一年,她的朋友中,劉蓉回老家了,郝夢自殺了,蓮生病死了;這一年,她失去了身邊的所有人,如今,形單影只。
她到底還是個開朗的女孩,事到如今,她依舊沒有去哀嘆自己的不幸,因為和郝夢與蓮生相比,她的不幸算得了什么呢?至少她還有健康,還有生命。
她獨自來到水目湖旁,看著平靜的湖水,她不知道這水比從前有沒有多,有沒有少?望著高聳的望源塔,她不知道這塔名為“望源”,是否真的望得到水目湖水的源頭?
她在水目湖邊新生的柳條旁的一條長椅上坐下,看到望源塔下的草坪上有幾個少女在談笑,時而一本正經,時而嬉笑打鬧;看到水目湖邊一對對青年男女們,在追逐,在嬉戲,在消磨著時光,在享受著戀愛帶來的甜蜜。
放眼看去,都是熟悉的景色,而熟悉的人,一個都不在身邊了。
卞易欣竟然情不自禁地獨自大哭起來,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目光。縱然是歡快開朗的她,在經歷了那么多不幸的事情后,也需要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啊。
許久,她感到有人拍了自己一下,一只粗糙的大手拿著一張紙巾向她遞來,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啊,似乎又喚起了早已塵封的記憶。當她在大三這一年,和她當時的男朋友分手時,也是這一只手同樣遞給了她一張紙巾。
誰說斗轉星移后一定物是人非,雖然經歷了時間的洗禮,景還是當時的景,人還是當時的人。
何旭把紙巾遞給卞易欣后,在她的身邊坐下,沒有說話。看到何旭之時,卞易欣百感交集,她曾經在這里決定和何旭在一起,又在這里和何旭分手,繞了一大圈后,再一次在這里看到何旭。時間已經在卞易欣的心中留下了道道傷痕,而眼前那個言語不多的男人卻一點都沒有變化,似乎就連時間也不忍打擾他平靜的生活。卞易欣的心中五味雜陳,情緒失控,瞬間哭成了淚人。
等卞易欣哭完,何旭才開口:“你怎么這么傷心?”
卞易欣一口氣合盤說出了這一年來的經歷。在聽到郝夢和蓮生都已經故去的時候,何旭也不得不感到震驚和惋惜。
卞易欣哭著怯怯地說:“何旭,我什么都沒有了,身邊什么人都沒了。”
她看了一眼依舊沒有反應的何旭,聲音更低了,羞怯地抱著一絲僥幸地說:“何旭,你還會接受我嗎?”
許久,眼前這個實誠的男子有力地點了一下頭,口中吐出一個字:“會。”
何旭果然還是何旭,一點都沒變。幾年前,當卞易欣和她當時的男友分手時,卞易欣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他給出了同樣的回答。
時間啊時間,你到底會去改變哪些人,哪些事?你到底又不會去改變哪些人,哪些事?
何旭不是愚頑,他只是堅定,他知道自己依然愛著卞易欣,他不是不知道卞易欣的缺點,但是他也知道卞易欣的優點,愛一個人,不是應該同樣的接受她的優點和缺點嗎?
何旭不是癡傻,他只是真實,他不是不知道他可以先拒絕卞易欣,然后再接受她,讓她知道自己來之不易,然后知道珍惜。但他選擇了順著自己內心的想法,直接接受了她。沒有那些花花腸子,這才是真實的何旭,這才是何旭的真實。
卞易欣的心中終于還是感動的,她抱住了何旭,她感到唯有這個男人,才是她一生可以依靠的。卞易欣抱著何旭,感動的淚水都擦在了何旭的衣服上,卞易欣說:“何旭,之前對不起,都是我錯了,今后我不會再和你分開了。”
何旭依舊沒有說話,他總是不擅長用言語處理這樣的狀況,但是沉默有時擁有比言語更強大的力量。
雖然袁璞和蓮生并沒有結婚,但是在蓮生去世以后,袁璞還是在自己的左臂帶上了黑布,上班的時候也不拿下來,以示對這段愛情的不忘和忠貞。
吳清一雖然平日里都躲著袁璞走,但是看到袁璞左臂的黑布,也終于在一天主動來找袁璞,兩人到了一個無人的安靜的地方,吳清一問他發生了什么大事。
“蓮生去世了。”袁璞幾乎是平靜地說。
“啊。”吳清一長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問:“是什么原因?”
“乳腺癌。”袁璞回答。
吳清一依然沒有從驚訝中恢復過來,他想要安慰袁璞,但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蓮生沒了,郝夢也沒了,我們兩個可以算是同病相憐,又回到了原點。”袁璞感慨的說。
吳清一不想提到郝夢,似乎不提到就和和他沒有關系。但是袁璞還是接著說了下去:“對了,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郝夢并不是她母親親生的,她和你見到的她的母親和妹妹并沒有血緣關系。”
又是一道霹靂從吳清一的天空打下,幾乎震暈了他。如今他已經無法逃避,他就是郝夢患上抑郁癥并且自殺的重要導火索。他找了個花壇的邊緣坐了下來,試圖整理自己的情緒。
他的心中現在必然是有后悔的,也是自責的。他不得不假設當初如果自己沒有拋棄郝夢,會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但他也要逃避,因為有什么好后悔的呢?有什么好自責的呢?這是他根據當初得到的信息作出的最好的決定,誰都不能只做事后諸葛亮啊。
袁璞接著說:“蓮生知道我和你的關系破裂了,她在最后的時候,還不忘讓我放下和你之間的心結。”
吳清一睜大眼睛看著袁璞,袁璞繼續說:“既然話都說開了,以后你也不用繞著我走了,我們就當是重新開始認識彼此吧。”
吳清一坐在那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袁璞伸出右手擺到了吳清一的面前,吳清一也伸出右手,袁璞有力的握了一下他的手。
這也許不能夠算是完全冰釋前嫌,也絕不意味著友誼的恢復,但這至少完成了一次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