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良在楚漢的咆哮聲中離開了元鎮國的病房。
但是與閻良一同前來的王莎莎卻留了下來，平靜的看著情緒激動的楚漢和病榻上的元鎮國。
“你也是來道別的？”楚漢看著王莎莎，問道。
公司就那么大，誰誰誰有一點風吹草動，很快就會人盡皆知。
比如，楚漢就知道，王莎莎已經向人事部遞交了辭呈。
雖然人事經理努力挽留過，但是王莎莎去意已決，沒有留下任何轉圜的余地。
“是的。”王莎莎點頭，沒有再去看元鎮國，而是將全部的目光落在了楚漢身上，道：“不過，我不是來和元總告別，而是來和你告別。”
“我？”楚漢一愣。
他與王莎莎之間只有純潔的同事情誼，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會讓王莎莎專門跑來和自己告別。
“我接受了閻良的邀請，辭職之后將和他一同前往龍王戰隊。”王莎莎輕聲說道。
“以后再見面的話，我們就是對手了。”
她以為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后，楚漢會暴跳如雷，會像大罵閻良那般大罵自己是個叛徒。
陪著五千年隊一起走了這么多年，王莎莎對于戰隊同樣有著難以割舍的感情，但是當大廈將傾的時候，擺在她面前的選擇卻沒有那么多。
如果楚漢對她破口大罵的話，或許她心里的負罪感就會少些吧。
“啊，是嗎。”楚漢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太多感情來。
楚漢如此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出乎王莎莎意料了。
“我知道你也很為難。”楚漢對王莎莎說道：“雖然你現在一個月工資算起來挺高的，但是大部分都寄回家里去了，根本沒有多少結余的吧。”
“龍王戰隊那邊據說有大資本支持，你去了，也挺好。”
楚漢這一席話說完，看著王莎莎，眼神澄澈，并非是虛情假意。
“謝謝。”王莎莎說道。
她看著楚漢的雙眼，忽然覺得心里堵得慌。
“不要讓五千年隊就此沉淪了，好嗎。”王莎莎沙啞著嗓音說道。
“放心吧，五千年隊有我在呢。”楚漢拍著胸口保證道。
“那我……走了。”王莎莎說。
“嗯，路上小心些。”楚漢回答。
王莎莎轉過身，走出了這間病房。
在踏出病房大門的一瞬間，王莎莎終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煎熬。
她扶著醫院走廊冰冷的墻壁，淚如雨下。
再見了，楚漢。
再見了，五千年隊。
王莎莎在心里，默默說道。
……
楚漢看著王莎莎離去的背影，回頭又看了看依然昏迷不醒的元鎮國。
窗外恰好一陣秋風掠過，卷起幾片斑駁的枯葉拍在窗臺上。
“秋風掃落葉，還真是蕭索啊。”楚漢看著莫名的覺得自己心底里有些發涼。
天有恒道，是為常道。
人無恒情，是為常情。
“元大神啊元大神，你說說你有多失敗。”楚漢在病床邊坐下，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你一門心思找來的教練是個白眼狼，趁著你睡著了，自己拆家不說還要叼走小綿羊。我要是你，我可睡不著。”
楚漢嘆息了一聲，接著道：“你再好好想想，你都這么睡了三天了，你家里都沒個人過來照看你一下，連住院簽字都是我給你簽的，你說我是不是欠了你什么啊。”
元鎮國沒有回答楚漢的問題，躺在病床上，胸膛輕微的起伏著。
“我敢打賭，王莎莎辭職只是個開始，你要是再不醒來的話，后面急著跳船的人還會有更多。”
“我剛剛說的什么要把五千年隊撐起來的話，可都是氣話，你可別當真。”
“你也知道，我對商場上那些東西一竅不通，這些事情還得靠您來主持大局的。”
楚漢自言自語著，忽然有些煩躁。
他緊緊握拳，抵著自己的額頭，眼神如同困獸。
“元大神啊，你要再不醒過來的話，五千年戰隊可就真的有大麻煩了。”
……
元鎮國昏迷第五天。
午間時分，秋日暖陽絨絨。
五千年隊的天臺上，楚漢手里捧著一杯咖啡靠在護欄上。
咖啡一口沒有喝，已經涼透了。
“楚教練，這個賽季結束之后，我可能就要離開這里了。”一個聲音在楚漢身后問道。
楚漢轉過身，看著與他說話的人。
五千年隊現任隊長，林思遠。
林思遠在今天早上的時候已經遞交了正式申請，這個賽季結束只有宣布退役，離開五千年隊。
“為什么要放棄？”楚漢問道。
林思遠回避著楚漢的眼神，搖頭道：“不止是我，還有衛海和夫俊，我們都已經決定要退役了。”
楚漢皺眉，大聲說道：“林思遠先生，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不要再扯其他人出來。”
“請你回答我！你為什么要放棄！”
林思遠看著楚漢，楚漢也看著林思遠。
相視片刻之后，楚漢終于平靜了下來。
但他始終想不通，為什么一直以來都表現得無比沉穩的林思遠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退役。
“楚教練，我今天就滿25歲了。”林思遠回答道：“對于電競選手而言，25歲這個年紀其實已經算得上是高齡了。”
“那又怎么樣呢？”楚漢大聲打斷了林思遠的話。
“林思遠，林思遠隊長！你就連自己的夢想都已經忘記了嗎？不是說好的，要打到一級聯賽，拿到冠軍的嗎！”
“你怎么可以就這么放棄了？”
楚漢的剛剛才平靜下來的情緒，在這個時候再度爆發了。
甚至在當初王莎莎離開的時候，楚漢都沒有這么激動過。
“楚教練，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靠著夢想就能活下去。”林思遠這個時候的情緒反而是平靜的。
“家里已經催了很多遍了，讓我回去學著做生意。”
林思遠輕嘆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解脫之意。
他回答道：“我一直在說，拿到冠軍我就回去，但是我父母畢竟年紀大了，我不能讓他們一直等下去。”
聽到林思遠的解釋，楚漢也沉默了。
他能理解林思遠的苦衷。
以夢為馬的前提，是得先讓馬吃飽。
五千年隊一路走來，不止是楚漢，也不止是元鎮國或者王莎莎，其實每個人都在不斷的抗爭。
但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一直抗爭下去。
元鎮國輸給了自己健康狀況日益下滑的身體。
王莎莎和林思遠輸給了自己的家庭。
他們全都輸給了殘酷的現實。
但是，楚漢覺得自己還沒有輸。
他，還可以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