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一了然地點了點頭，那些達官貴人，自然不會來這么嘈雜的地方。這里更像是集貨市場，許許多多的商人占一個鋪子做買賣。而那些人，為了裝裝面子，也會去什么古董行吧。

　　只是，那些所謂的古董行又真的是古董嗎？

　　生意這件事，古往今來，似乎都是一個道理。

　　“一分價錢一分貨，十分價錢三分貨。”楊清一掃視了一圈，“我可不想不花錢買那些牌面。”

　　“那你想好什么樣的古玩了嗎？”

　　“唔……我得先看一看，他有什么我買什么，相信我的火眼金睛吧。”楊清一笑道，“今兒個是公子您帶著奴婢出來游玩，所以公子先請吧。”

　　“不要謙虛了，我的小軍師。”朱由檢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兩人對視一眼，一行人便徑直往最近的鋪子走過去。

　　“這位公子，想買些什么呀？”這個鋪子的老板是胖子，一雙眼睛像老鼠一樣將他們三人打量個遍，最終將目標放在中間公子打扮的朱由檢身上。

　　朱由檢皺了皺眉，似乎很是不習慣這樣極具市井氣的目光。出于禮貌，他只是淡淡地開口道：“隨意看一看。”

　　這一家是賣書畫的，朱由檢遠遠地看了幾眼，轉過頭低聲問道：“最近可有懈怠書法的練習？”

　　“沒有，我可認真了。”

　　“那今日便檢驗一下你的學習成果。”朱由檢眼神比了比那些書畫，“我送了不少大家的臨摹本給你，現在這些東西，你給我品一品。”

　　楊清一微愕，不過倒也不怕，她走上前細細看著，那些畫她是不太懂的，書法勉強也可認一認。

　　她看了看底下的署名和刻章，又仔細看了看筆畫，搖了搖頭，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道：“這是摹本，并且臨摹得很拙劣。”

　　胖老板的微笑一下子凝固，大概是沒想到會有買家說得這么直白。

　　“具體說一說。”

　　楊清一剛想開口，那胖老板在一邊聽著便搶著開口道：“這位小姐，你若是不買，可以。但是你不能在這里瞎說，影響了我的生意就不好了。”

　　“瞎說？”楊清一挑了挑眉，“我還沒說呢。更何況，做生意就當講個‘誠信’二字，客戶還不能評價了？”她雖是面無怒色，可是心中卻已經生出了許多不滿。

　　“是不是瞎說，姑娘心里清楚。我們雖是小店，可也是有資歷的。凡事都要拿出證據來。”胖老板見一邊的朱由檢沒有任何插手之意，更是斷定她只是一個尋常丫頭，講話也囂張了不少。

　　周圍的老百姓本也只是無聊地轉悠著，大多也只是湊個熱鬧看看新鮮玩意，打發打發無聊時間，并沒有多少人是真的想買東西。如今卻被這胖老板拔高的聲音吸引過來，圍觀著這一場爭執。

　　楊清一將這一切冷冷看在眼里，這個胖子倒是有一手，大概是吃定了她翻不出什么花樣來，所以要踩著她捧高他的店，倒是好算盤，她成免費廣告了。

　　這種被人利用，被踩低的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說到底，她過去也不過是個大學生，真正接觸的社會也不多，人心險惡大多都藏在冰山深處；穿越以后，雖說她沒有什么身份地位，可是因為朱由檢的緣故，包括后來陸陸續續爆傷段如是和朱由校的大腿，她也始終不曾怯懦過，即使是面對那不講理的段家小姐，她也從未處于過下風。

　　看來今天這個胖子，大概真的要學上一課。

　　叫做人不可貌相。

　　免費的，不收錢。

　　楊清一心中的小惡魔徹底上線，她嘴角輕勾，眼珠子又轉了轉。眾人見她不答話，以為她是怕了，只有朱由檢留意到了她那些個小動作。

　　大概這老板又要遭殃了。

　　如若這老板知道京城鼎鼎大名的段堯也在她面前被堵得說不出一句話，估計就不會這么傻乎乎地找上她了。

　　“證據？”楊清一反問道，“好。那我先問你，你這些字畫，是真傳，還是摹本？”

　　“是摹本，大家都知道這一點，但是我的摹本絕對是高度相似，絕不像你說的那樣。要不然的話，你找出真跡來，我們比對啊。”胖老板挑釁地朝她一笑，這些大家的真跡早已失傳，就算有也只會在那些貴人手中，這個小小的婢女又怎么可能會拿得出真跡對比？

　　一些看熱鬧的老百姓似乎也一下子明白了胖老板話中的含義，也跟著他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在場的各位，可有讀書人？”楊清一不理會這些嗤笑聲，朗聲問道。雖是一句詢問，可是她的眼睛卻直直盯著人群前端幾位穿著整齊，頗有幾分書卷氣的三五個男人。

　　不是書生，至少也是讀過書的人。

　　而那幾個男子先是一愣，見楊清一雖是婢女之打扮，可是神情、談吐卻頗為落落大方，容貌不說傾國傾城，卻也絕對夠得上清麗佳人。其中像是領頭人的黑袍男子掃視了幾眼他的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后，他大步走上前，微微一點頭。“我等雖不是什么大家，可也算是讀過幾年圣賢書。雖不是多么精通，可也算是略知一二。”

　　楊清一笑著點點頭，又道：“公子謙虛了。”她指了指那位胖老板，“這位老板要我拿出證據來證明他的字畫是高仿，我便只好說一說我的一家之見。我與公子素不相識，相信公子絕不會有所偏頗。故而希望公子認真聽一下我的話，如若我有所說謊，公子大可指出。”

　　見男子點了點頭，楊清一轉過頭看著胖老板：“老板，你覺得我找的這個公證人如何？”

　　胖老板瞇了瞇眼，打量了一下這幾位男子，心中料定最多不過是幾個酸秀才，沒什么本事，便也點了點頭。

　　“好。”楊清一掃視了一圈看熱鬧的眾人，自信道：“那我便先從這字說起。”

　　她走上前去，隨手拿出一張書法，拿在胸前，朝著眾人展示了一番，才緩緩開口道：“大家看這落款，是大名鼎鼎的書法家王羲之，而我手中的這個，便是他的行書代表作《蘭亭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