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聲和另一位男老師沖進來時,看到扭打成團的周南方和杜沁,以及混亂一片,狼藉不堪的教室,鬧哄哄的學生。
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她跑過來怒喊:“周南方住手!”
兩個女孩互相扯拽對方的衣服,顏料灑在地上,被兩人沾蹭的滿身都是,活生生像是從顏料桶里爬出來的,滑稽又荒唐。
俞聲和男老師一人拽住一個,牽制住兩人,四人都氣喘吁吁。
南方臉上全是顏料,像個行走的油畫人,俞聲嚴肅地視線在兩人之間回旋:“跟我出來!”
南方和杜沁相視一眼,又各自撇過頭去,分別跟著俞聲出了教室。
方才撕扯得時候,南方的手腕被杜沁狠力掰扯幾下,酸痛發脹。
皮膚上出現幾塊青紫,有些地方甚至都破了皮,表面又混沾上顏料刺激的火辣辣疼,她輕輕甩甩手,抿緊嘴忍耐。
不敢看俞聲的眼睛,她不久前才向俞聲保證過卻沒想過會這么快打臉。
南方羞惱地低頭看向腳面,杜沁比她表現得更自如,一點也不怕俞聲。
南方是俞聲的學生,杜沁卻是二號畫室負責老師的學生,那位老師今天家中有事,讓剛才的男老師替她看堂,卻沒想到會出這檔子事。
俞聲讓南方抬起頭,南方始終低著,俞聲厲聲道:“看著我!”
沒辦法,南方硬著頭皮抬頭迎上她的目光,果然,失望、憤怒都朝她丟來。
在這陣仗中她漸漸紅了眼眶,卻忍住硬是將奪眶而出的熱熱的東西憋了回去。
她不能,不能在杜沁面前掉淚。
俞聲看她紅紅的眼睛,不忍心卻必須鐵面無私地處罰:“周南方,杜沁,你們倆明天寫一份五千字檢討,周五交給我八十張速寫”
停頓一瞬,她語氣認真莊肅:“交不上來,咱們只能拜拜,我沒能力教你們!”
懲罰很嚴厲也艱巨,南方吞下委屈,調整好心態,認真道歉:“俞老師對不起!”
杜沁張了張嘴,觀察到俞聲嚴厲的臉色,沒敢抱怨,默默接受。
俞聲沖兩人揮揮手,“回去!”
南方吸吸鼻子,轉身進畫室,杜沁也頹喪地回了二號畫室。
甫一進來,就感覺到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投過來,南方抬眸淡淡瞥一眼,風清云淡的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爛攤子。
一整節晚自習,南方發呆,心里亂糟糟的,根本沉不下心。
畫室訓練結束的時候,南方不想回教室,身上臟兮兮的害怕撞見教學樓的人。
也幸而是晚上,夜色濃稠回家的路上人們能看清楚她身上的狼藉。
在洗手間草草用清水沖掉臉上、胳膊上的顏料,冰涼的水劃過那些破皮的傷口緩解了些許痛意,她好受些。
只是衣服上的痕跡無法消除,她盯著這些“花紋”微嘆口氣。
下一瞬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有些熟悉,她靜心凝聽。
后面的人影慢步走到她身側,南方側眸看向來人,有些驚意,呆呆地喊:“俞老師。”
俞聲把手里的藥膏塞到女孩手里,她恨鐵不成鋼地指尖輕點點她的額角:“叫你沖動!才答應我的又不算數了啊?”
聽見她的聲音,南方差點要落淚,忍住哽咽,她喏嚅:“對不起——”
俞聲嘆口氣交代:“把藥擦了趕緊回家”說完就轉身離開。
南方望著她的背影,心里無以言喻的暖意騰然散開,暗暗握緊了手中的藥。
藝術樓里的人所剩無幾,只有幾名負責后勤的保安在巡邏,眼見時間不早,南方趕緊用手機給溫境發消息,讓她放學時幫她把書包收拾好帶到校門口。
過了一會溫境回她好。
晚上晚自習結束后夜已深,城市公交軌道交通停運,南方和卓然兩人一般都是打車回家,平時也是放學后在校門口集合。
臨近十點,校內學生漸漸多起來,都背著書包和同學相伴一起涌向學校大門。
溫境背著書包,手上還提一個,她走出校門,目光四處轉悠,終于定在奶茶店門口。
穿著校服的周南方背對她的方向,低頭看向腳下。
她抿唇笑盈盈地慢慢靠近南方。
到她身后忽然啊一聲,故意嚇唬她。
南方被嚇得差點跳起來,猛地一轉身就看到溫境得意的笑。
然后女孩笑意僵在臉上,目光一寸寸掃在她彩色的衣服上、手臂上,驚詫地抓住她的胳膊:“這是怎么弄得?”
她抬眼看向南方,眉頭緊皺:“畫畫的時候把顏料打翻了?”
南方點點頭,不想讓她知道和杜沁起沖突,所以承認是自己弄灑的顏料,接著后退幾步:“小心別弄你衣服上都是。”
溫境單純地被她騙過去,嘖嘖嘖調侃:“你可真馬虎,校服肯定廢了,咱能別那么豪放嗎大畫家?”
“小呆鵝閉上你的嘴!”南方神情促狹地用手指一下捏住溫境上下張合不停嘀咕的櫻桃小嘴,“跟個老太太一樣話癆!”
溫境兩瓣唇緊閉唔唔唔唔的叫,發不出聲掙扎,南方心軟的放開。
唇瓣得到自由溫境大喘口氣抱怨:“把我憋死了,到時我爸肯定饒不了你!”
南方朝她挑挑眉,視線越過溫境落在她身后。
她意有所指:“用不著溫叔叔,陳少爺就饒不了我了!”
聞言溫境背脊一僵。
用手撥動她的肩膀,南方將她轉向后面。
猝不及防,和陳同灼灼地目光相撞,溫境心下一緊,慌亂低下頭。
陳同的目光太熱烈,在黑夜中尤為凈亮,像是要撞進人心里,直戳戳的叫她不敢直視。
下一瞬清冽的聲音傳來:“走吧。”
陳同淡淡看她一眼,抬腳先一步往胡同口走,溫境默默轉向南方朝她擺擺手,亦步亦趨跟上少年,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看著她的背影隱匿進黑暗,南方暗笑:“真沒出息!”
陳同和溫境兩家是鄰居,關系親***時上學、放學兩人都一起回家,但溫境像是有些畏怕陳同,平日南方沒少罵她不爭氣。
大約十點半,卓然才出來,看到南方后他快步跑過來道歉:“老師找我說幾句話晚了”,接著看到她身上的顏料和溫境一樣的神情,焦急問:“怎么回事啊?”
南方簡單跟他解釋是意外,他才放下心。
兩人并肩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址,很快匯入車流中。
結果出租車不巧在半路拋錨,尷尬地停在緩動的車流中。
周圍正好是三沙廣場,位屬華京市鬧區,匯集高檔酒店、大型商城以及同馬巷商圈等繁榮地帶。
街巷交叉路口人潮涌動,好似整個城市才剛進入主夜場。
車水馬龍,燈火如晝,如墨的夜色被無數燈柱霓虹燈帶點亮,連成一條又一條彩色長河,如火樹星橋。
馬路上車來車往,出租車被幾十輛車夾在六車超寬道的正中間,司機歉意的沖后排的南方卓然兩人笑笑。
他表示可以為兩人重新攔一輛車,由他付車費,南方直接拒絕,帶著卓然下車走到路邊。
遠處商廈高樓鱗次櫛比,CBD大樓燈火通明,周身車流不息。
附近廣場上有許多大排檔和燒烤攤,外面陳列的桌椅上坐滿許多夜晚出來吃宵夜的年輕人。
兩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投向飯館,南方側頭看向卓然問:“要吃嗎?”
卓然抿唇笑一笑:“也可以”他揉揉肚子:“我還真有些餓了。”
兩人達成一致,走進廣場,挑選一家燒烤店進去隨便點了些東西,在外面餐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