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方拖著步子走到電梯處,不肖片刻又返回護士臺。
站定在護士臺外側,她目光探向剛才在八卦的幾名護士,緩聲開口:“你們好打擾了,我想問點事。”
忙碌的護士們頓住,各自都愣住。
有一位年輕護士反應很快:“問什么?”
周南方咽下緊張再三斟酌壓低聲音:“請問72床的女孩她爸爸生了什么病?”
話音落下,護士們為難的看著她,意識到剛才她們八卦的聲音已經傳到家屬耳朵里。
還是年輕護士她略帶懊惱回:“腎衰竭終末期,就在八樓腎內科住著。”
聞言周南方點點頭:“謝謝”
在護士們的注視下南方乘坐電梯到達八樓。
八樓腎內科明顯比骨科人翻了個倍,連走廊里也住滿病人,護士們繁忙的推著車圍在各種病人跟前。
空間逼仄難行,南方擠過人群到護士臺,抓住一個不是太忙小護士詢問。
“你好,請問這里姓郝的腎衰竭病人住哪間病房?”
小護士冷淡瞥她一眼反問:“腎衰竭姓郝的有四個你找哪個?”
南方當即愣在原地。
小護士出聲打斷:“沒事就不要問了,我這還有事忙”然后她端著一盤醫用品鉆進了某個病房。
環視一圈周圍的嘈雜,南方收回視線,默默轉身離開。
從醫院附近坐地鐵原路返回,途經竹西橋時鬼使神差的周南方跟隨行人下了車。
出地鐵后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她有些悵惘。
遠處橙紅橘綠相映裝點城市昏暗的天際,燈輝散落在柏油路上,斜影鋪在黑油油的地面,周南方低頭跟著影子往前踩行。
穿過兩座湖景觀光橋,行過一處紅綠燈路口,心頭的愁緒才散去一縷。
周南方微吁出口氣,隨意在路邊選一條長椅坐下。
望著眼前人影綽綽,周南方靠住椅背陷入沉思。
她心里想著就算......就算不為了自己,她也想要幫郝欣吉,看在她媽媽的份上。
打定主意后輕輕磨一磨后牙,她掏出手機就要給周之輝打電話,忽地一瞬手指停留在主屏界面。
輕笑自己愁傻了,這會那倆人估計才登機。
輕敲一下額角,周南方點開微信與周粲的聊天框。
發送一句:哥,你有錢嗎?
沒過兩分鐘,南方看到對話框頂從周粲變成對方正在輸入。
來來回回,備注與對方正在輸入不停切換,周南方猜測他肯定在那頭打字又刪掉再打再刪。
南方盯著足足有十分鐘,耐心即將消耗盡,才終于等來一句他的精心措辭。
周粲:周南方你是不是就想嘲笑我沒錢!!!
三個感嘆號,足以看出他的“惱羞成怒”,南方繃緊的唇角微抽。
她打下一串字:我是看得起你想問你借錢
周粲秒回:借錢免談,咱倆暫時斷絕兄妹關系。
南方:???
下一瞬,界面彈出“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周南方震驚的瞪大眼睛仔細盯緊這行字和顯眼刺目的紅色感嘆號。
他居然拉黑自己,居然敢拉黑,周南方氣得臉通紅,手指一頓操作直接把對方刪除好友。
手機揣進口袋,怒氣沖沖地打車回家。
周一,卓然和周南方依舊早早到學校。
等到收作業的時候,數學課代表陶佳把她叫醒。
南方一臉被叫醒后的不耐煩,陶佳冷臉質問:“你數學作業呢?”
“不在那嗎?你不會找嗎?”周南方直指桌角的一堆作業。
陶佳冷笑:“我找了啊,沒有”
南方愣住,“不可能”說著她動手翻找,找了兩遍仍是沒有。
又掏出書包翻了好幾遍,還是一無所獲。
她捏住書包,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回到家趕作業,最后寫完已經是凌晨,她還想著一定要把作業收起來。
迷糊又困倦的寫完,最后卻還是沒能想起來收拾進書包。
或許那張試卷還躺在書房的桌上。
她任命地嘆氣,這下算是完了。
數學老師是個老妖婆,五十歲出頭正是更年期,古板又事多,平時都是不敢主動招惹她,這回是躲不過了。
周南方抬頭看向陶佳:“我忘帶了。”
陶佳嗤笑:“沒寫就沒寫,還玩忘帶這一招呢”
陶佳一向看不慣他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學渣,平時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總拿鼻孔瞧人。
南方被她不屑的眼神語氣激的冷嘶一聲,好像下一秒就要站起來跟她動手。
怒火爆發的瞬間,溫境從門口抱著一堆作業進來。
她沖劍拔弩張的兩人喊:“周南方幫我發一下作業!”
南方接收到溫境的眼神,咽下怒氣,克制自己這暴脾氣,站起來與陶佳擦身而過。
擋在走道的陶佳被她撞得一陣趔趄。
第二節課,數學老師劉紅敏拿著教案沖進教室時,南方知道等著自己的將是無法想象的處罰。
果然,劉紅敏來勢洶洶,剛一開口就是不小的火氣。
“沒交作業的都給我站起來!”
伴隨砰的一聲巨響,她把書重重拍在講臺上,底下的學生被震懾地也都一顫。
周南方默默站起來。
整個教室里,總共站起來兩人。
除了南方還有一名男生。
這位男生是同卓然一樣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選手,平時被劉紅敏捧在手心里的獨苗苗。
劉紅敏看他站起來,憤怒的神情有些意外,“趙宇你怎么回事?”語氣明顯緩和不少,甚至有些理解。
全班同學回頭去看這位數學學霸,連南方也不由看去。
就見趙宇撓撓頭一臉坦蕩:“假期忙著訓練賽題,忘記寫了。”
片刻后劉紅敏眼里帶著欣慰又不忍苛責的心疼,好像在說:看看!看看人家,又聰明又用功!
她清了清嗓子:“比賽臨近,還是要緊著備賽進度,一兩次作業沒寫不礙事”然后她抬手示意趙宇坐下。
這才把目光施舍給孤零零站著的周南方,眼神立刻恢復冰冷的嚴厲。
南方被她的視線一盯,不禁打了個寒顫,心頭一怵。
“你呢?”
南方聞言低頭回:“忘記了。”
她不敢再說忘帶,唯恐這個聽起來拙劣的像借口的事實再惹怒她,索性直說沒寫顯得更誠實。
劉紅敏像是早有預料般,輕蔑地冷哼一聲:“人家不寫照樣能考滿分,你不寫連那點分都保不住,還上什么學!”
最后吐出一句“出去站一天。”
話音落地,南方還沒反應,身旁的溫境突然攥住她的手。
南方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在全班的注視下,她從后門走出去,站到走廊里。
然后劉紅敏開始上課,嚴厲的不帶感情的聲音在教室回蕩,持續四十分鐘。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南方覺得真正的公處刑才剛剛到來。
這一層班級陸續下課,學生們紛紛出來散心,自然注意到她。
劉紅敏走出教室特意繞道她跟前,叮囑一句:“就這么站著,可別偷跑回去。”
南方抬眼接受到她的警告,臉色難看的點點頭。
這陣仗惹來更多的注視。
杜沁帶著她的幾個小姐妹故意從她跟前經過好幾次,丟下冷嘲熱諷。
南方扣緊手心,心里不禁感嘆。
果然是任教三十年的老教師,處罰學生的方式直戳心窩。
溫境本想出來陪她一起,但不巧下節課就是英語課,她要去辦公室找老師。
從后門繞過,她捏一捏南方的臉后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