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二天的太陽出來的時候,常煊倆和阿特曼兩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阿特曼的手術由遠東基地醫療院的醫生完成,常煊倆的手術由謝侯禮親自完成。
過去的這一夜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不眠之夜。
卿曉蘭一夜沒睡,她在手術期間作為巡回護士幫助醫生完成手術,在手術之后在病房里監控著阿特曼的生理狀態。等到天亮時,忙了一晚上的她終于難掩困倦,倚在病房的墻角睡著了。
阿特曼也安靜的睡著了,初生的朝陽映著他略顯蒼白的面容,也映著卿曉蘭的恬靜的側臉。安靜的病房里,新生的曙光鋪成金毯。暖暖的衍射出道道明暗勻稱的線條,又被兩人勻稱的呼吸擾亂。
常煊倆醒了過來。
謝侯禮注意到她幾乎是在縫線完成的瞬間便醒了過來,就好像身體里有臺精密的機器控制著她的行為。
感知逐漸回歸,世界又重新變得細致。常煊倆感覺自己又重新變得敏銳,一切又再次變得清晰無比:光與色,聲與熱,以及……痛覺。
“嘶嘶嘶嘶嘶!!”
痛覺回歸的是如此突然,在幾秒鐘內,她就重新體驗了一遍之前幾小時所體驗的所有痛苦。若不是醫院里萬籟俱寂,她都忍不住要疼出聲來。
她嘗試站了起來,往前走了走。最開始的幾步踉踉蹌蹌,而后迅速掌握平衡,一路小跑。
“小姑娘你還不能……”
謝侯禮還沒來得及阻止,常煊倆就已經跑到了病房門口。
“大夫,阿特曼在哪?”常煊倆轉頭問道,然后還沒等謝侯禮回答,就仿佛已經知道了阿特曼的位置,一扭頭就跑沒影了。
謝侯禮有些懷疑自己真的剛從她肩上取下一段鋼筋嗎?
“適格者真是種奇怪的生物。”
謝侯禮小聲嘟囔一句,在大腦里將常煊倆直接移出人類的范疇,放棄了思考。
他此刻也無法繼續思考了,困意撲卷而來,他隨便走進了個病房,看見張病床,于是躺了上去,一息之間就睡著了。隱約中,他聽到了常煊倆的聲音:
“大夫,感謝您救了阿特曼和我。”
…………
“葉卡捷琳娜,葉卡捷琳娜在嗎?”
元2077年6月9日,當地時間05:54分,遠東基地宿舍區,賈馬爾敲響了葉卡捷琳娜的房門。
“賈馬爾?”
賈馬爾聽到屋內一陣椅子翻倒聲,之后門被打開,一個熊貓腦袋露了出來。
“賈馬爾?賈馬爾!你沒死!太好了。”
“小妖,今天你起晚……”
“太好了你還活著!你活著回來了。”
“今天輪到你廣播,廣播塔的人讓我來喊你。”
“上帝啊!上帝保佑!Благослови^бог!大家呢?大家都還好嗎?”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太好了,Благослови^бог,Благослови^бог……”
葉卡捷琳娜自言自語了一陣子,之后直接撲在了賈馬爾身上。
賈馬爾被葉卡捷琳娜一記頭槌錘在胸前,瞬間感覺心臟血氣翻涌,心想北地毛熊們力氣就是大,不分男女。此時賈馬爾看不到葉卡捷琳娜的表情,也聽不出她是喜是悲,他只知道葉卡捷琳娜現在很激動。
按照鮑里斯的理論,此時他作為隊友應該安慰她幾句。
“沒事的,任務圓滿完成,阿特曼和那個宇航員受了傷,今早消息是他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除此之外沒有傷亡。”
賈馬爾之前就發現,很多人喜歡說這句話,一般這句話的主語來來回回就是幾個人,比如上帝耶穌我主阿拉之類的。雖然他之前也問過鮑里斯這些人是誰,但是鮑里斯說的云里霧里,讓他不明就里。
“小妖,今天輪到你廣播,現在已經晚點了。”
“啊?”
回過神來后,葉卡捷琳娜總算松開了賈馬爾,此時賈馬爾低頭望去,才發現葉卡捷琳娜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只熊貓:
一件不知從哪弄來的熊貓睡衣,罩著那北地人特有的雪白皮膚,配上黑眼圈和一臉茫然的表情,真的是無比生動。
幾十年前的時候,共和國北上的軍人們曾帶來過幾只熊貓,他們非常小心的保護著那些生物,就如同在保護什么重要的寶藏。
但是后來物資匱乏時,那些軍人又毫不猶豫的把熊貓分給了基地里的人,據說很多共和國的軍人是邊哭邊吃完的熊貓肉。
直到今天,基地里還留著其中一只熊貓的填充標本,靜靜地向后人講述著這種生物曾經的模樣。
“我說,你今天工作遲到了。”
賈馬爾的話剛說完,樓外的大喇叭便一陣嘈雜,之后響起了一個粗獷的女聲
同志們早上吼,今天是2077年6月9日,天氣晴,現在是早上六點整……
“這是……韓雪姬?”
“呃……肯定是了,整個廣播組就她有這嗓門,今天應該是站長臨時讓她替我上的。”
“看樣子你的全勤沒了。”
“啊……我回頭得請她個蘋果了。不說這些,你剛剛說阿特曼受傷了,我們去看看他吧。”
“好的,蘇將軍批準我們組3天假期,你要不去廣播站的話,我們可以去看望下他。”
葉卡捷琳娜是在吃飯時突然得知蘇將軍的命令的,就算按原本的11個搜救車組前往庫塔納的計劃,這個任務都比較麻煩。現在突然只剩兩個車組,任務幾乎成了不可能完成。
她聽到電臺里蘇將軍的命令時,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直到鮑里斯把卿曉蘭支開,她才意識到她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她的隊友們了。
所謂的搜救隊,主要工作在搜索。卿曉蘭作為醫務人員很少參與常規搜索行動,因此不明白為何要將她排除出去。但是葉卡捷琳娜常年與隊員們一起行動,自然知道鮑里斯的想法。
鮑里斯是很在乎年輕人的,他之所以來到第三搜救隊,很大原因是因為這里年輕人多。鮑里斯有著軍人完成任務的本能,完成任務需要團隊協作,因此要認真起來就必須全員到位。
而如果團隊的完整性已經不再重要,那說明他判定這個任務不可能被完成。
如果能將阿特曼等人也排除出這項任務,那么鮑里斯肯定更樂意獨自赴險。
但任務終究是任務,鮑里斯即使自知沒有可能,還是會盡到軍人的義務。
但這也意味著,被預先排除的葉卡捷琳娜很可能會成為2車組唯一的幸存者,此后整個車組,唯她一人。
她無法想象此后的日子該如何活下去,她或能承受某一個人的離去,但不敢想象所有人的告別。
這種突然的到來的孤獨讓她十分害怕,但她卻無力改變。她只能把自己關在屋里,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發抖,等待著明天的朝陽或者噩耗,在黑暗中度過整個晚上。
因此當她打開門,看到賈馬爾那張撲克臉時,從門縫里滲進的晨輝,成了她此生感受過的最溫暖的曙光。
你們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山河我在
周四……也可能是周五,會有特殊章節哦~有章節紅包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