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敏站在窗戶前面，看著蔚倩走遠，鎖上大門。然后站在外孫的房間門口，嘆口氣，走了進去。
臥室里的衣柜里搭上了一格一格的儲衣筐，內衣衛衣疊整齊放在一個筐里，襪子卷成卷兒在一個筐里，冬天的毛衣絨衣一個筐里，圍巾帽子手套一個筐里，化妝品首飾一個筐里，衛生巾婦女用品一個筐里。
“這孩子，挺整齊的。”韓文敏一個個看過去，秦凱的襯衫，外套，按顏色深淺掛在衣櫥另一側，褲子分開掛著。
褲子下面摞著兩個大旅行箱，吭哧吭哧把箱子一個個拉出來打開一看，都是蔚倩的衣服，冬天夏天的分開。韓文敏每個兜里都捏了捏。
韓文敏看完衣柜，掀開感覺被子，床墊下面，枕頭下面，都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
最后坐在書桌前面，大書桌有四個抽屜，左手邊上下兩個抽屜里都是文件，韓醫生看不懂，聽外孫說過是什么賬單，稅表。
右手邊上面抽屜里是文具，筆，膠條，計算器，花花綠綠的記事貼。
下面的抽屜，拉開一看，里面有兩個小盒子，一個盒子里裝著銀行支票薄，深棕色皮夾子里一側是藍色的支票，最上面一張是1054號。
另一側是登記表，一行一行記錄著1001到1053號支票的日期，名字和支票金額。
抽屜里另一個盒子里是零錢，兩毛五，一毛，五分，一分的鋼蹦，一塊，五塊，十塊的毛票。
韓文敏掀開盒子看看下面，沒有找到她想找的東西，關上抽屜。
看了看表，韓醫生站起來，環顧一下房間，似乎該翻到的都翻過了。
拍了拍手，理了理頭發，韓文敏到廚房燒上水壺，拿出一套茶具，正忙著，門鈴響起。
韓醫生擦了手，從廚房的窗戶朝大門看了一眼，“你們來啦，等等我來開門。”
韓文敏的客人是三個五六十歲的老婦女，“快進來，快進來，我剛剛燒上茶。”
幾個人似乎很熟悉了，進了屋，各司其職，端茶的，搬零食的，鋪桌布的，最后一個，提著一只小盒子，打開嘩啦一下，一副麻將牌扣在桌上。
四個牌友馬上入座，開始洗牌。
“韓醫生，你的外孫媳婦出門啦？”
“嗯，說是帶人看房子。”
“韓醫生，你真有福氣，外孫聰明，大教授，孫媳婦賢惠又漂亮，嘖嘖。”
“朱妹妹，看你說的，你的兒子兒媳也好啊。”
朱大媽嗨了一聲，“媳婦刁著呢，啥都把著，我兒子是個耙耳朵。”
“大姐，你就知足吧。媳婦疼兒子，你樂還樂不過來呢。”另一個李阿姨打扮的花枝招展，“還是我這有女兒的省心，女兒知道心疼媽媽。”
“你呢，老張。”韓醫生問著對面一聲不吭的張大媽。
“我沒什么可顯擺的，媳婦對我整天帶搭不理的。”
“咋啦？說說，我們給你出個主意。”
“你那天不是提了一句養老院嘛，我跟我兒子說，我也想去，省得以后拖累他們。媳婦聽了不高興了，嫌貴。”
韓醫生動了心，“美國的養老院好嗎？”
“當然好啦，”李阿姨馬上回答，“你去申請縣立的市立的，都有補貼。兩人一間房，一日三餐，都是營養師配置的。平時院里有各種活動，每個月還帶出去游玩。”
“看你說的這么詳細，好像你住在里面似的。”
“我報名排隊了。這事趕早不趕晚，養老院床位很緊張，現在是嬰兒潮開始退休了，將來人會越來越多。”
“灣區這兒的養老院還有一個好處，咱們華人多，像咱們這樣一句英文不說的，有講中文的醫生，護士，服務員，多好多方便。對吧？”
“貴不貴啊？”
“我問過養老院了，你要是有社安金，就全部交給他們，足夠基本生活費。不過你想奢侈呢，就得自己掏腰包哩。”
“我沒有社安金呢？”韓醫生知道這位李阿姨五十退休后馬上來美國和女兒同住，打雜工掙到了四十點的社安金，雖然不多，一個月七八百塊錢，在養老院里，靠著政府補貼，可以滿足溫飽了。
張大媽說，“韓醫生，你和我的情況一樣，在美國沒有工作過，沒有退休金。我打聽的這個養老院可以接受中國的退休金，加上我在中國的房產，”
“啊，老張呀，”李阿姨馬上搖頭，“怪不得你媳婦不高興，你房產交給養老院，那不是吃虧了嗎？”
“我的房產，付我自己的退休生活，關她什么事情，她還指望繼承哪。”
“不是呀，房產留給你兒子，留給孫女唄。”
“那我們，”張大媽指著韓醫生和自己，“我們這樣子的，沒社安金，沒錢，除了房產之外什么都沒有的，就沒辦法養老嘍。”
“我聽說啊，”朱大媽壓低聲音，“你就隱瞞國內的財產，要不就都轉到孩子名下。”
“然后呢？”張大媽不明白這是怎么一種操作。
“然后，你就是一無所有的貧困戶，吃救濟，養老院幾乎不花錢，政府補貼。”
“那個，這樣不好吧，我又不差這點錢。”
“有福利不用，隨便你吧。”朱大媽撇了一眼李阿姨，“好啦，來來來，你出牌。”
小朱和小李之間的這一撇，被韓醫生看在眼里，他們一定是知道某些不為大眾知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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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倩回到家，韓文敏正在收拾牌桌，“姥姥，我回來了。”
放下背包，蔚倩挽上袖子，“我來洗吧。”
“小倩啊，今天順利嗎？”
“還好。”
“小倩，我想問你個問題。”
“姥姥，您問吧。”
“今天來打牌的幾個阿姨聊起美國的福利，你了解多少啊？”
“我不很清楚，您想知道哪方面的？我可以查看，再不行就問秦凱。”
“喔，你先查查看，不用著急問小凱。”
“嘻嘻，姥姥您到底想了解些啥呀？還瞞著秦凱嗎？”
“小凱他忙，這件事，你去打聽一下就行了。”
“好吧，您說。”
“李阿姨說有些福利是提供給我這種沒有根基的人，你清楚嗎？”
“我知道的不多，我可以問問同事，他們很在行的。”
“哎，好。你就去問問，不要太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