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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斷禁城鐘鼓

6.蝶翻金粉雙飛(三)

夢斷禁城鐘鼓 鐘山隱士 2089 2019-04-10 18:52:51

  雅滿蘇大興鎮的四方小院中,主屋前立著一座小小角亭。

  楚慕沅坐在亭中,單薄的身形斜倚欄桿,藏身在垂柳的濃陰中,盛夏的日光透過繁枝茂葉灑在他俊朗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嘴角噙著一絲笑意,顯是仍沉浸在與秦妙重逢的喜悅中,絲毫不知京中的天翻地覆。

  從屋中走出的秦妙遠遠看著這一光景,嘴角亦不自覺的彎起。

  “今日傷口可好些了?”秦妙走過去,撫著他胸口中箭之處,那玄衣下有著尚未恢復的猙獰傷口。“一看到你就不疼了。”楚慕沅狡黠一笑,握住秦妙的手,素日里清冷淡漠的神情早已不見。

  秦妙輕顰黛眉,正要說話,卻聽到后面冷冷的女聲傳來“枉我突厥收養你十年,你就是這么報答我們的。”

  身子一顫,秦妙回頭,看到了那日自己救走楚慕沅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好不容易才甩開的突厥公主,移玉。

  楚慕沅起身,擋在秦妙身前,淡淡說道:“閣下就是移玉公主吧。”

  這一個月來,秦妙早已把十年間的經歷告訴了他。

  從十五年前說起,秦妙還是鎮南王秦竟年的幼女,母親是突厥送來聯姻,被皇上賞賜給秦竟年為妾的宗室貴女。

  作為收復燕云十六州,平定南蠻的名將,戰功赫赫的秦竟年被先帝封為蕭朝唯一異姓王,一時榮寵無限,風頭無兩。京中甚至流傳一句“鎮南一出,敵患皆無”。

  然而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勢終有盡頭。

  先是當今圣上與幾個兄弟奪位之爭時,秦家未站在當今這邊。加上皇上即位后,手腕強硬,屢屢對外用兵,除了已漸漸式微的突厥,周邊小國皆稱臣納貢,大蕭已無外敵侵擾。

  至隆佑十五年,秦家終獲罪抄家。自秦竟年以下,秦家男子皆被斬首,成年女子被勒令自盡,唯有時年兩歲的秦妙和她的姐姐免于死罪,充為宮婢。

  尚是幼兒的秦妙在姐姐的照顧下勉強生活,然而不到一年,姐姐就染風寒而死。皇后不忍秦妙幼年失怙,又孤苦無依,將秦妙接到自己宮中撫養。

  當時宮中妃嬪流行收養女兒,一可做公主伴讀,二可培養為皇子妻妾。若是沒有子嗣的嬪妃,更可充做慰藉,聊解寂寞。是而宮中很多高位嬪妃將自己母族的女孩接到宮中,作為養女。

  皇后憐惜秦妙身世,又喜她玉雪可愛,未幾便要將她收做養女。皇上本不愿,但皇后幾次請求,又知秦妙只是秦竟年不放在眼中的庶女,且年紀幼小,便同意了。

  當時皇后已有景樂公主楚慕湄和楚慕沅兩個子女,且養著嘉宸公主楚慕沁。秦妙與楚慕沅,楚慕沁同歲,幾人日日相伴,一同長大,感情甚好。

  楚慕沅作為帝后嫡子,自出生起便獲得帝后全部憐愛,自然惹諸兄弟嫉妒,因此除了一母同胞的幾個姐妹,沒有人愿意與他為伴。

  而秦妙是罪人之后,除了皇后所出的子女,更是鮮少人靠近。常感孤獨的二人漸漸靠近,而楚慕沅因母后教誨,一向謙讓友愛秦妙,二人便常常一同玩耍,讀書,每日有說不完的話。

  這樣的快樂日子流水般過了五年,至秦妙七歲時,戛然而止。

  那日楚慕沅突然中毒,命在垂危。皇上日夜守候,太醫院上下絞盡腦汁,終于救回性命。經過查探,毒下在秦妙給楚慕沅吃的糕點里,而那糕點出自惇嬪王氏宮中。

  連夜審問,王氏承認自己是收買了秦妙,想毒殺楚慕沅,只因自己所出的皇九子楚慕汾不被皇上重視,而嫉妒嫡出受寵的楚慕沅。

  皇上震怒,當即賜死王氏,誅其三族。而年幼失母的楚慕汾也被皇上遷怒,宮中沒有妃嬪愿意收養這個大麻煩。就在皇上要將他扔在行宮自生自滅之時,最后慶嬪顏氏憐其無辜,帶回自己宮中。

  經過此事,皇上徹查宮中上下,但凡家世略有不清白的宮人內侍皆被逐出宮去,并將所有嬪妃的養女遣送回本家。

  而秦妙雖不承認是自己勾結王氏下毒,楚慕沅和皇后也不相信,但證據俱在,皇上不能允許傷害過他愛子的人再生活在身邊,又聯想到她的身世,更是決心除掉她。

  皇后和楚慕沅幾次懇求,皇上卻第一次如此堅定地拒絕愛妻幼子,決意將這秦氏后人斬草除根。

  夜色已深,被收押在宮內慎刑司的秦妙等待著第二日的賜死。卻見楚慕沅闖進,拉著她逃走。

  來不及多說什么,只記得楚慕沅最后的叮囑:“我會派人護你北逃,大蕭你是不能待了,你母親是突厥人,你只有逃到突厥一條路。”夜色下,楚慕沅的雙眸緊緊盯著她,似乎要記住她最后的樣子。“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這是他最后的話。

  于是在侍衛的保護下,秦妙連夜逃出京城,一路北上。然而途中經歷了幾次追殺,到突厥邊界雅滿蘇時,已只剩了秦妙一個人。

  憑著母親留下的狼嘯金月的佩飾,秦妙被突厥王收養在宮中,與移玉公主相伴長大。

  而放她走,自然不是年僅七歲的楚慕沅一人可以辦到,宮中門禁,護衛都是皇后安排打點。皇上知道后,雖然生氣,卻也不忍懲處妻兒,只得不再追究。

  此次太子和沂王領兵出征的消息,秦妙自然也知道。移玉公主隨大王子努哥來雅滿蘇,她也請求同去。

  當日努哥假意歸降,布置的所有計劃她都知道。盡管突厥于她有收留養育之恩,她不能背叛突厥,但她做不到置身事外,眼看著楚慕沅陷入險地。在她的請求下,移玉和她喬裝扮作使者隨努哥入蕭營。

  看到楚慕沅中箭,被圍攻,她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一劍挑開那些攻向楚慕沅的凌厲殺招,趁著混亂,秦妙帶他逃離了營地。

  然而很快,移玉從后面追來。十年相處,移玉早已將秦妙當做親妹妹看待,而今親眼所見的背叛使她不敢相信,更覺心寒。

  “蕭朝沂王,為何要救他?”

  面對移玉的質問,秦妙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解釋,只能懇求她放過身邊已受重傷的人,然而不顧秦妙的請求,移玉凌厲的劍勢刺向昏迷的楚慕沅,卻見秦妙閃身擋在他前面,抬劍相迎,眼中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冷意,“我決不會允許你殺他,如果你一定要動手,對不起。”

  冷冷的盯著失血昏迷的楚慕沅和擋在他前面,神色堅定的秦妙,移玉腦中卻閃過楚慕沅只身闖入陣中救兄,決然替太子擋箭的一幕。終于,移玉垂下劍鋒,轉身回去相助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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