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誰踩住了她的尾巴？小姽疼得抽氣，抬頭定睛一看，卻原來是并蒂蓮仙子里忒壞的那個蓮蕊，而和善的荷蕊正一臉不贊同地在厲聲制止蓮蕊。

　　“蓮蕊妹妹，不可！小婳好歹也是緯衡上仙的坐騎，妹妹怎可如此無禮？”

　　那蓮蕊聞言，嗤之以鼻。顯得十分輕慢:“方才我分明聽到小狐貍出了人聲，緯衡上仙告訴我等小狐貍尚未修煉出人形，那怎么可能先煉出人聲了？”

　　此言甚有道理，那群走近的北斗七仙女也紛紛點頭。

　　這又如何？荷蕊施法解開蓮蕊踩住小姽的蓮足，語氣頗有不快:“妹妹，你怎可如此糊涂！緯衡上仙怎么說就怎么是了，你我姐妹二人不過區區并蒂蓮仙子，并無任何資格干涉上仙的事。”

　　荷蕊這么一說，其余眾仙女紛紛難掩失望地垂下了頭。尤其是剛才還張揚跋扈的蓮蕊，眼角末梢分明可見水光閃耀。

　　她們都不過去“區區仙子”，自然一個也配不過上仙緯衡。

　　只是，這樣懸殊的身份卻不影響她們對緯衡的那份情意。正是因為彼此都不是“對手”，這九天之上的眾仙女反而生出了惺惺相惜的友誼。

　　可是自打緯衡上仙歷劫歸來，帶回了他的“坐騎”，一眾玄女們紛紛騷動起來。

　　不是說緯衡上仙無欲無求嗎？這會兒都養起了小動物是不是代表他開始有了凡心了？那么大家伙兒都還有機會不是？

　　于是三天兩頭，那些九天玄女們打扮的花枝招展徘徊在縱橫閣附近，只為了能偶爾與緯衡上仙來段邂逅。

　　看看他總也叫人歡喜得很！

　　那北斗七仙女年紀相仿心思也極為單純，是以愛屋及烏地一并寵愛起緯衡上仙的“寵物”來，更是假借看望可愛小狐貍的借口頻繁出入縱橫閣。

　　而那雙生姊妹花中的的紅蓮蓮蕊卻極不喜歡小狐貍，一來嘛，世人都說狐貍成精毀男人一生，可見這化出人形的狐貍精有多妖艷。

　　二來嘛，蓮蕊碰巧目睹過緯衡上仙看那小狐貍的眼神，那是他不曾看過其他人的表情，如此寵溺深情，哪里是看待一只寵物，分明是凝望一個女子。

　　叫她怎能不妒忌？怎能不吃味？

　　更何況今日還聽到小狐貍發出嬌滴滴的呼痛聲，叫蓮蕊如何不懷疑這狐貍精的真實面目！

　　“那又如何？”蓮蕊郁悶地反駁，“這狐貍小怪來路不明，本仙子不過是怕她身懷歹意，恐對緯衡上仙不利，這才急于探查一番。想來即便是緯衡上仙知道了本仙子的冒失，亦會心存體諒。”

　　“哎，妹妹你……”白蓮荷蕊勸誡不成，只得露出莫可奈何的樣子。

　　“喂！小妖怪，你自己說究竟有沒有修煉出人形？”

　　小妖怪？聞言小姽可生氣了，這紅蓮花實在語氣輕狂，她也顧不得緯衡叫她行事低調的叮囑了。

　　“你才是妖怪！我乃修道靈狐，小姽是也。”

　　“聽聽！各位姐妹們聽聽，”蓮蕊證實了心中疑惑，這會兒越發理直氣壯起來，“連名字都是假的，還不能證明這小狐貍居心叵測嗎？”

　　“……一個名字能證明什么？”荷蕊不以為然道，“蓮蕊你莫要再胡鬧了，否則叫緯衡上仙知道了，只會越發不待見你。”

　　荷蕊這話戳到了蓮蕊的痛處，她兩眼一瞪，反唇相譏，“你倒是溫柔體貼識大體得很，緯衡上仙可曾待見過你了？”

　　蠻橫無理的蓮蕊向來不如溫柔大方的荷蕊討人喜歡，這不，她話剛出口，北斗七仙女就不約而同地指責起她來。

　　“蓮蕊你太過分了。”

　　“好歹一株根系長出來的姐妹花，怎么性格如此南轅北轍……”

　　看著被眾玄女包裹在中央備受謾罵的蓮蕊，小姽不無痛快地舒口氣，可是又莫名地覺得對方有些楚楚可憐？

　　罷了罷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切不過是她自找的！

　　正如此忖著，小姽遠遠就瞧見緯衡正豐神俊逸地駕著一朵祥云翩然而歸。

　　眾玄女中也有數人瞧見了。

　　荷蕊奮力地推開擋在蓮蕊周遭的仙子，非常心疼地問蓮蕊:“妹妹，你還好吧？”

　　話畢，緯衡正好來到了眾玄女跟前。

　　眾人紛紛羞答答地行禮，全然沒了方才指責蓮蕊時的憤憤模樣。

　　然而緯衡上仙只是似有若無地點點頭后，對著蹲坐在一旁仙草地上的小白狐勾手指:“過來！”

　　平時倒沒覺得這喚狗兒似的招呼方式有何不妥，可今日瞬間令小姽感覺受到了侮辱，在眾玄女跟前抬不起頭來。于是她假裝沒有聽到似的，左右輕輕晃動潔白的狐尾，神情淡定。

　　緯衡見狀，略一思索后勾唇一笑，惹得眾仙子又是一陣心旌蕩漾。

　　“呀！他笑了笑了！”

　　“實在豐神俊逸冠絕古今了……”

　　“可不是嘛，嘻嘻……”

　　眾玄女你一言我一語竊竊私語，并不在意緯衡上仙為何而笑，只要見著他的笑容，今日便不虛此行了。

　　忽而，這九天竟也陰風陣陣起來，小姽打了個機靈，仿佛被某種邪惡盯住，發自內心起了雞皮疙瘩。

　　她左顧右盼，卻只見到兩位仙子對著自己的方向。

　　那荷蕊依舊如沐春風地沖她笑著，而蓮蕊卻一派黯然神傷模樣低下了高高的頭顱。

　　難道是錯覺？小姽深感莫名其妙！

　　“不想吃？”緯衡從衣袖中掏出一油紙包裹兒，聞著這味兒，小姽忽然就提神得很，是叫花雞！

　　她飛奔似的撞進了緯衡的懷抱，兩只狐爪從緯衡處奪過油紙包裹，三兩下去了油紙，露出了黃澄澄的叫花雞，模樣十分歡喜可人。

　　“瞧！小婳婳那么嫌棄咱們仙子，卻主動鉆進了上仙懷抱里，看來還是個懷春的少女呢。”

　　北斗七仙女中的搖光仙子向來心直嘴快，想到什么便直說了，全然沒琢磨這話失不失禮，可有違了仙家風范。

　　巧的是，小姽并不介意，

　　只不過其他幾人就面色各不相同了，有的紅，有的青，有的白，有的黑……倒也色彩紛揚。

　　北斗七仙女之首的天樞仙子拽了拽快嘴搖光，忙不迭地對緯衡賠禮道歉:“上仙切莫跟搖光計較，她今日沖撞了上仙坐騎……小姽，實在是性情憨直，并無半分羞辱之意。”

　　緯衡點點頭，始終波瀾不驚的樣子。不過，這些玄女們既然知道了小姽的真名，看來她還是沒有老實聽話呢。

　　這天樞仙子雖然在賠罪，卻還是暗暗嗔怪自己故意隱瞞小姽的身份，緯衡覺得十分哭笑不得，他以前清心寡欲，總不明白那些仙子們為何頻繁來縱橫閣擾他清凈，如今歷劫歸來心思起了異動才明白……

　　如今看來，也該修一修縱橫閣的仙障了。

　　“本仙素聞搖光仙子心直口快，自然不會狹隘計較，只是……”緯衡突然輕笑，眼神里卻并無一絲溫度，憑白叫那幾個玄女感到森然，“縱橫閣畢竟是本仙的居所，本仙向喜清凈，還望玄女們還本仙一方修煉凈土。”

　　如此逐客令，倒叫這群不請自來的仙子們各個面上無光得很，除了那個魂兒都飛到上青天的搖光仙子。

　　“素聞……難道緯衡上仙經常打聽小仙的消息？”

　　“……”

　　“……”

　　“……”

　　鴉雀無聲！

　　鴉雀無聲！

　　就連吃烤雞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姽也忍不住贊嘆起搖光仙子的智慧來，還真是“絕頂聰明”！

　　既然縱橫閣的主人下了逐客令，眾玄女也不好再賴著不走，戀戀不舍地眷看了緯衡一眼后，不情不愿地飄然離去。

　　只除了……荷蕊？

　　咦？若非那我見猶憐的嬌柔模樣不可能是蓮蕊所有，小姽幾乎以為對方定是蓮蕊了。

　　怎么想，也不覺得以荷蕊的性情會賴著不走呀？

　　“緯衡上仙可還記得小仙？”

　　聞言，緯衡總算目視了荷蕊一眼，淡淡道:“荷蕊仙子可是在考本仙記性？同為九天仙人，本仙如何不認得仙子了？”

　　“不不，”荷蕊急紅了臉，哀怨又纏綿地凝著緯衡，“小仙指的是……上仙可還記得三千年前在上古荒獸山所救的白蓮？”

　　三千年前？緯衡倒是有點印象了。

　　當初上古荒獸山山腳下不知怎地，長了一株頗有仙緣的并蒂蓮花。有一日，白蓮與那紅蓮貪玩，元神出竅誤入了上古荒獸山腹地。

　　緯衡掌管玄天鏡，自然不放過上古荒獸山一舉一動，因擔心那并蒂蓮姐妹二人被虛耗獸誆走修為釀成大禍，便現身將那并蒂蓮花帶走。

　　原來她二蓮經過潛心修煉已位列仙班，這點緯衡倒是沒空理會。

　　“不記得！”緯衡已經不是曾經的緯衡，他一眼看出對方眼里的深邃情意，與其令對方有望而失望，倒不如一直無望，“本仙雖為上仙，記性卻不算上乘，總是記不住那些繁瑣小事。”

　　瞧緯衡那神情，分明應該是想起來了。可他為何不承認呢？難道在他心里真的只是繁瑣小事？荷蕊哀愁滿腹，也只得擠出笑容拜別。

　　“如此，荷蕊便不再叨擾了！”

　　臨去前，又是一陣含情脈脈。

　　待荷蕊的身影從縱橫閣消失，小姽嘴里最后一根雞骨頭也正好吐出來。她悄悄用緯衡的廣袖擦了擦油膩的狐嘴，心滿意足地撓了撓圓鼓鼓的小腹。

　　半晌，才懶洋洋地開口道:“小衡，她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