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靈兒話音剛落,正堂中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房間里若是掉根針恐怕都聽得見。
半晌,范翰林苦笑道,“靈兒,老夫一向視你為親女,你這是什么意思?怎可信嘴胡說?”
眾人目光齊刷刷地射向許靈兒,女孩咬緊了唇瓣,“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您莫要逼我!”
壽昌伯頭疼得緊,“靈兒,你方才胡說什么?還不給你公公道歉!”
許靈兒搖了搖頭,“我是絕不會回去的!我、我也沒有胡說,我要是跟他們回去,只怕過幾天死的就是我了!”
范翰林父子驀然變色,范世榮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娘子,你不愿意回府我們都理解,但是不可信嘴造謠啊?你是我的妻子,我們怎會害你!”
許靈兒嚇得渾身哆嗦,忙退后幾步,見旁邊就端坐著紀煙雨,一下子就躲到了她身后,跟青兒站在一處,“你、你好好說話,別過來啊!”
壽昌伯見狀也迷惑了,“靈兒,洞房花燭那日到底發生了何事?難道你還有事瞞著為父不成?”
范翰林面露難色,“親家公,靈兒本來就不愿回憶那晚的事,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沒等壽昌伯說話,許靈兒眼眶泛紅,搶著道,“不,不,我要說,我要說的!”
定了定神,才顫聲道,“當晚,我與相公正在喝交杯酒,忽然一把小刀力透紙窗,飛了進來,正好插在相公腳下地板上!我們都嚇了一跳,相公馬上拔出小刀,推開門就沖了出去!”
壽昌伯呆了,“你的意思,世榮并非那鬧洞房的書生所殺!”
許靈兒搖了搖頭,“當然不是!相公追出去后,我只聽他在院子里說了一聲‘怎么是你’,然后就傳來悶哼聲和身軀倒地的聲音!我聽見不好,慌忙追了出去!”
“只見相公滿身血跡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太陽穴里就插著這把刀!我差點兒嚇死,當時喊了一聲‘來人啊’,接著便恍惚看到,那遠處正在逃走的兇手回頭望了我一眼!”
眾人齊齊吸了一口氣,壽昌伯驚道,“你看到他的臉了?那日應天府來問,你怎么不說?那人他是誰?”
許靈兒搖搖欲墜,忽向前探出一指,“借著院里面的燈光我看得分明,就是他!”
范世榮面色猙獰,“娘子失心瘋了吧?我怎么可能自己殺死自己!”說罷忽伸手就去抓許靈兒的脖子,許靈兒一驚,忙向后仰!
與此同時青兒也發出一聲尖叫!
紀煙雨見勢不好,抄起旁邊桌上的茶壺就向范世榮扔了過去!
范世榮一抖袍袖,茶壺一轉向,竟向紀煙雨砸了過來!
說時遲那是快,旁邊的劉嬤嬤一腳飛起,將茶壺踢到一邊,茶壺觸地,“嘩”地跌個粉碎,滾燙的茶水飛濺而出,漫濕了范世榮衣袍下擺!
“世榮!你干什么!”
“靈兒!”
幾人同時喊道!
哪知范世榮一擊不中,干脆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刀,幾招就將劉嬤嬤逼退,又向許靈兒揮去!似乎鐵了心要制她于死地!
許靈兒尖叫一聲,忽然拉過紀煙雨往范世榮那邊一推,自己則繞著圈在正堂里飛跑起來!
眼看紀煙雨來不及避閃,胸口正沖刀尖沖過去。
青兒見不好忽然飛身撲過來,擋在紀煙雨身前!
伯夫人尖叫一聲,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忽一物從遠處飛來,“啪”地砸在范世榮頭上,“當啷啷”又滾落在地上,確是一枚金蟬!范世榮吃痛,手中短刀也失了準頭,扎了一個空,人也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
沒等他再揮刀,一個紫色人影已經飄了進來,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沒等他反應過來,手中的短刀已被奪了過去,一只靴底牢牢踩住他的臉!
那來人幽幽目光看著紀煙雨,隱含一絲擔心,“表妹,沒事吧!”
紀煙雨看著從天而降的魏延,又驚又喜,“表哥!你怎么來了。”
此時沖進屋來幾個侍衛,齊齊喚道,“大人!”
又有伯府管家小跑進屋,一臉尷尬對壽昌伯道,“伯爺,這魏大人來的突然,小的……沒攔住,還請伯爺降罪!”
壽昌伯沒搭理他,對魏延一拱手,“多虧大人來得及時,救了小女青兒啊!”
魏延詫異萬分,“青兒?伯爺的女兒?”
“說來話長!魏大人不是說中午才到?如何竟會早來一個時辰?”
魏延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紀煙雨,“正好今天大理寺事情不多,處理完了便想著早來,方才在院外聽到呼喊聲,情急之下未經通報便沖了進來,還請壽昌伯原諒。”
不等壽昌伯答話,范翰林顫聲道,“魏大人,可否先高抬貴腳………”臉色十分難看。
魏延慢慢將腳收了回去,露出了范世榮慘遭踐踏的臉。
魏延一使眼色,兩個侍衛早沖上前,一左一右將范世榮架了起來。
范世榮額頭有個寸余傷口,正汩汩冒著血,左頰上一個很明顯的腳印,趁著臉上的淡淡淤青,顯得十分滑稽。
一個侍衛抬頭,對紀煙雨呲了呲牙,“紀大小姐,又見面了。”
紀煙雨一怔,點了點頭,勉強打了個招呼,“哦,是楚侍衛啊。”楚尋瞇了瞇小眼睛。
話說他們兩個打招呼不提,正堂里當氣氛卻愈發尷尬……
范翰林只好對壽昌伯一拱手,絞盡腦汁打圓場,“小兒那個……借尸還魂未久,性子還有些不穩,剛才嚇到三位小姐了。”
壽昌伯冷笑,“范大人說得真是輕巧,今日若不是魏大人早來一會兒,只怕我剛認回來的女兒就成了你兒子的刀下亡魂了!”
魏延黑眸幽幽,“范大人,如今還要編故事嗎?”說罷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這是高密縣令給我寫的信,今早收到的,當地確實有個人叫高離的書生,只不過……早已死去多年。”
抬手指了指“范世榮”,“這個人到底是誰,范大人還不說嗎?”
“范世榮”忽然咆哮道,“放開我”,眼睛血紅,滿目猙獰,將堂中女眷嚇了一跳!
范翰林見事情已經敗露,無奈地閉上了雙眼。
壽昌伯怒道,“這到底怎么回事?范大人,你難道連個解釋也不給?還是您寧愿到圣上面前去解釋!”
范翰林咬了咬牙,頗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其實,這是老父的長子世基!”
壽昌伯譏諷道,“范大人存心欺騙嗎?這怎么可能,范大公子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嗎?”
范翰林低頭慚愧道,“他、他沒死,只是瘋了……”
“啊!”
堂中眾人,包括魏延都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