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梯的轉角,朱珠遇見了他,一個酷似夢中神的男人。修眉挺鼻,薄唇微棱,那一雙棕褐色的瞳仁明澈宛若琥珀,驚鴻一瞥,卻早已刻骨銘心。
她仰起頭,電梯是直達地下停車場的。
拎著高跟鞋,朱珠跑得飛快,絲毫不顧及旁人的好奇。
這時是午后,陽光很好。
中午的時候,南宮云安稍稍喝了一點酒,他記得很清楚,只喝了一點。
他的車速也不快,因為他剛剛駛出地下停車場。
也許出口的陽光太過燦爛,讓他情不自禁想起了昨夜的浪漫,然后,這個念頭剛起,就有人迎面而來。
車停住了,慣性讓南宮云安不由得搖晃了一下,他驀地意識到了什么,探出頭去。
就看見了她卷起的褲腳,那上面還濺了泥點。
他下了車,那一雙高跟鞋甩出了老遠,鞋面綴著的水鉆花結在草叢中閃爍著微亮。她露出了一截白嫩光滑的小腿,正好抵住了他的車輪。
南宮云安抱起了她,他的手在抖。
朱珠極力自持,嘴角還是不禁抽動了一下。
他低下頭,不曉得剛剛是不是他眼花了,她在笑?
他怔怔地看著她,似乎這會才留意到他懷中的是個年輕女子,彎眉俏鼻,紅唇如豆,這是一個嬌俏的年輕女子。
朱珠心下甚美,他一直抱著她了。
源自他身上的淡淡香氣有些像雪松,清冽挺拔,很適合男士的一款香水,借著車身的微顫,她在他的懷里慢慢調整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她的胳膊了,夢境中,它圈上了他的脖頸。
懷著一腔思春的憧憬,她恍恍惚惚就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空氣中有著淡淡消毒水的味道,黃昏時的晚霞渲染得天邊一片緋紅。陪在身側的人什么時候成了女子?
朱珠伸手遮住了眼睛,主要是為了遮住眼中的失望。
“朱珠小姐?”她自我介紹道,“東方靈珊,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這是哪里?”朱珠咬緊“裝傻”二字要訣,她順勢撫住了額頭,佯裝很痛苦地問道,“我怎么會在這里?”
“你今天下午被車蹭了一下,在宴賓樓的地下停車場出口。”東方靈珊好脾氣地提醒她。
“是嗎?”她自指縫間偷窺她,她問,“是你撞倒了我?”
“醫生替你檢查過了,沒有什么大礙。”東方靈珊遲疑了一下,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想,你可以出院了。”
“可是我的膝蓋很疼,”朱珠委屈地抱住了右膝,這才想起擦傷的是左膝,她便又撫住了額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還撞到了頭。”
“警察調閱了監控錄像,是你自己往車上撞的。”東方靈珊涼涼地說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說我自己不想活呢?”朱珠抬起頭來,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瞳仁炯炯恍若燃了兩簇火苗。
“你誤會了,我只是說,你傷得不重,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東方靈珊笑了笑,解釋道,“我留在這,等你醒過來,而你只是蹭破了點皮。”
“可是我隱約記得撞傷我的是個男子。”朱珠靜靜地看著她,努力捕捉她臉上每一個表情,她試探地問了一句,“你們是什么關系?”
“好了,我也要回去了。”東方靈珊避而不答,她說,“你可以明天早上再出院。”
朱珠便懨懨地想,還是古時好啊,一般英雄救美,不都是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么?
日頭一晃,便是周末。
這些日子,朱珠早就將他的情況打探得七七八八了,南宮云安,南宮家的嫡長子,最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還是單身。然后,她就開始了女追男的第二招,制造偶遇,時不時在他的面前露個臉。
這個月的最后一天,南宮云安第七次“偶遇”了朱珠,七,是朱珠的幸運數,果然,這一次,他多看了她幾眼。于是,正當朱珠幻想著他能與她打聲招呼時,“云安。”有人捷足先登。
然后,朱珠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了一位老頭子。
朱珠心有不甘地扭過頭去,牧野凝燁看了過來,然后,她愣了一愣,他似乎也遲疑了一下,眼神交錯的瞬間,像早晨綻放的花,花香彌漫在暈乎乎的腦海中,涌起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又像是錯覺。
朱珠怔怔地看著他,牧野凝燁徑直向她走了過來。
南宮云安也看了過來,朱珠忽然就想哭了,早知道,只需要另一個男人就能引起他對她的關注,這大半個月,她早出晚歸的,飯沒吃飽,覺沒睡好,是為嘛呀是為嘛?
“牧野凝燁,”他微微一笑,“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于是,朱珠開始了她排練了不下百遍的開場白。等她說完,他就笑了,然后,他低低道,“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
他又笑了,“輪回中我們遇見了多少次,你還記得嗎?”
“千年前你的一次回眸,讓我銘記至今。”情詩背了不是沒用的,小說不是白看的,朱珠看見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那么久遠的事你還記得?”這句話他換成了帝都的語言,一字一句格外地清晰。
“前世,我是你窗前的一只小鳥,為你歌唱,今生,我愿成為你窗前的一朵蘭花,只愿你能贊美我的芬芳。”話才出口,她的臉卻紅了,這樣的話,還是男子對女子來說,比較好。
“你是詩人?”
“不,我是香薰理療師,開了一家‘忘憂草’花店。”她笑得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然后,遞給他一張名片,“有空,來觀照一下我的生意。”
他伸出的手,潤如暖玉,他的話里透出了遺憾,“我明日就要回帝都了,真是可惜。”
“那么,這朵萱草忘憂,請你一定要保管好。”她低頭吻上了他手心的那張名片,然后,她緩緩抬起了頭,她生了一雙極美的眼,眉眼黑得莊重,眼角卻微微上挑,瞳仁中懾人的威儀壓住了眼角不自覺流露的脈脈風情。
牧野凝燁垂下眼,恍如變魔術一般,那張金色的名片幻化成了一朵金黃色的萱草花,靜靜躺在了他的手心。
南宮云安看得一怔,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白清澈得微微透出冰藍色,她的笑恍若五月的晴空,澄凈得讓人有了一瞬間的錯覺。朱珠見好就收,轉身離開,這個魔術,原本也是為他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