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月色黯淡，于是出現了鬼

　　被兩人這般接連指責，孔輝也是顯出了一些惱色。

　　“別叨叨了！”他大喊，“現在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出了事誰都跑不掉！”

　　“那可不一定，”一人陰惻惻地說道，“去招惹縱橫派的是你們兩個，跟我們兩個可沒有關系。”

　　“你什么意思！”孔輝轉身瞪眼。

　　“不想被縱橫派收拾，就不要停住腳，”另一人冷冷地說道，“走完這一段，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孔輝此刻只覺得非常窩火。

　　那名和孔輝午后同行的武人此刻只覺得有一點點尷尬。

　　就在這個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迷離的夜色里，忽然起了一陣風聲。

　　風聲響了一半，孔輝驀地心頭一緊。只因他判斷了出來：這不是山谷中回蕩的自然風聲，而是人在疾速奔跑時帶動的氣流聲。他的手掌立時搭在了兩腰刀的刀柄上。

　　可遲緩了一陣的反應，使他的這兩柄鐵刀注定是拔不出來的。

　　來人動勢兇猛，幾乎是孔輝握住鐵刀的一瞬，他便搶進了后者近身，同時手上揮出一道白光！

　　胸口中刀，孔輝發出一聲痛苦的吼叫。這樣一來，他拔刀的勢頭也就此打斷。

　　拔不出兵刃，現在的孔輝已與案板上的魚肉相形無異。來人手上的刃光收回又發出，孔輝再次中刀——傷的是大腿，這份劇痛當即擊垮了他的身軀。

　　孔輝倒地的時刻，與他午后一道同行的那名武人也終于將兵刃抽出，抬步便要上前救援。

　　但另一道意出望外的刃光在這一刻陡然亮起了。在他的后背。

　　血花飛揚。那名武人仆倒在地。

　　抱著驚恐與憤怒的心情，他回頭。出刀的是此次夜行四人中的一人。

　　“為什么！”他悲憤交加，“你和來的那人是同伙嗎？”

　　出刀者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理都沒有理會。另外一人瞧了瞧他，露出一副很夸張的笑臉，仿佛剛剛聽到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半空中飛來兩物，在草地上滾了兩圈后停在了那名武人的面前。一是孔輝的頭顱，一是黑布包裹的圓球；黑布落在地上便散開了一些，那名武人稍加辨認也認出來了，里頭裝著的，是在烏山鎮上就與他們分開的那名武人的腦袋。來人提著刀，瘦長的身形在那名武人的視野里慢慢放大。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那名武人情緒激動地喊道，“我沒有招惹你們啊，我都不認識你們，為什么要殺我？”

　　來人伏低身子，看著那名武人。“你確定不認識我？”他問道。嗓音沙啞，好似有魚刺卡在喉嚨。

　　那名武人看清了來人的臉，忙不迭搖頭：“不認識！不認識！你放我走吧！”

　　來人無視了那名武人最后一句話，接著問道：“你認不認識聞西？”

　　那名武人頓了一下，輕輕點點頭：“認識。”說話的聲音小了幾分。

　　來人笑了：“他是我阿兄。”

　　那名武人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一瞬間完全靜止住了。

　　下一刻，求生的欲望讓他再次張嘴大叫：“不關我的事啊……殺你阿兄的人，是……是縱橫派那小子！”話里帶著一絲哭音。

　　“那你們為什么沒有把那小子殺了？”來人輕巧地問道。

　　“我……我不是對手。”那名武人顫抖著說。

　　“那我阿兄的尸首呢？在哪兒？”

　　來人的這番問話，讓那名武人絕望了。

　　“我……我……”

　　他拼命地想給自己編造一個恰當的理由，但來人不等他說完便把他給打斷了。

　　“我阿兄被殺，你們替他不報仇、不替他收尸，而是想要這么一走了之……”來人陰笑了兩聲，“換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不……不要殺我……”話到嘴邊已經變成了哽咽。

　　來人獰笑，橫起一刀斬在那名武人的脖頸，后者當即倒在了腥紅潑灑的雜草中。來人仍不停住，手上起落不斷，狀若菜市口賣肉的屠戶，直至那名武人的人頭斷落，來人方才滿意地起身。他的嘴唇很薄，眉毛很淡，在這樣的氛圍烘托下，給人一種極其刻毒的感覺。

　　直立，來人的目光放到了剩余兩人的身上。他舔了一舔嘴唇邊沾上的鮮血，渾身散發出一股兇惡的氣息；雙眼盯著兩人，猶如毒蛇鎖定獵物。

　　然而兩人絲毫不懼，其中一人甚至朝來人走近了一步，面露微笑說道：“你總算是同意合作了。”

　　這是句奇怪的說話，可來人似乎并不覺得奇怪。

　　“你這么篤定我是來合作的？”來人站在原地，嘴角揚起一抹邪笑，“害死了我的阿兄，我現在很想把你們也殺了呢。”

　　“是嗎？”之前說話那人的笑容也變得濃重，“難道不是你想要你的阿兄去死的嗎？”

　　“哦？”來人挑了挑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那人大笑：“你阿兄每個月都會問你要一筆不小的銀錢，你早就想他死了。聞東，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么？”

　　聞東漠然：“笑話。阿兄嗜賭成性是真，三天兩頭的虧欠銀兩，但這跟我又有什么關系？他向我要錢，我為何要給？”

　　那人微笑說道：“你前幾年做的事情，要我現在詳細地說說嗎？”

　　聞東沉默了。山谷間微起風聲，仿佛孤魂野鬼的抽泣，聽在耳中很是駭人。

　　“你阿兄用那件事不斷要挾你，你每個月的月初不得不拿錢供他揮霍，若說這世間誰最想他死，那么便是你吧？”那人繼續說道，“可你不能自己動手，因為聞西也有提防著你；假如他一出事，他的同伙立馬就會把那件事情抖出來，我說的沒錯吧？

　　“瞧瞧地上這三個人頭。別人看起來會認為你是在給阿兄報仇，不過真的是這樣嗎？你殺他們，難道不是因為他們原來都是屬于你阿兄那一伙的嗎？

　　“不止這三人吧，其他人呢？找機會全殺了么？

　　“解決了后患，別人也只會覺得這是聞西幾人招惹縱橫派之后，縱橫派暗中處理武林糾葛的狠辣手段。斷絕了后患又得以超然物外，不愧是聞東，好手段，好手段！”

　　聞東依舊沉默。

　　兩人卻警覺了起來，因為他們皆知道：這家伙并不是被他們給說住了，反而，剛剛的那些話，已經撩撥起了此人的殺心。

　　不說話，恐怕是在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