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去,夏小川的確能下地活動了,這多虧了秋河每天給她上藥,還有她特殊的不死體質。
可是,她傷好之后,卻不怎么喜歡出門,倒不是害怕有人襲擊她,只要她一出去,就會有人非常熱情地叫她:“秋河媳婦。”由于秋河天天去她房里給她上藥,人來人往的,短短幾天,就連馬場里的小孩都知道她是秋河的女人,弄得她百口莫辯。
為此,夏小川據理力爭過。
“你跟馬場的人說一聲,我不是你媳婦兒。”她朝秋河生氣道。
“咱倆天天一處坦誠相見,誰能往好處想?若不說你是我媳婦兒,難不成讓人以為你我是不知羞恥的狗男女?”說著,秋河痞哈哈大笑出來,非常欠揍。
夏小川面紅耳赤,回不了嘴,只得恨得牙癢癢:“你!”
“你也別惱火,這樣也沒什么不好,成為我的女人,別人就不會肖想你了,何樂而不為。”
“毀我名節,我開心地起來嗎?”白他一眼,夏小川十分氣惱。
一副壞笑,痞痞地抓住夏小川胳膊,笑嘻嘻說:“小川川,不如你就真做我的女人。”
“醒醒,別做夢了。”白他一眼,幾日下來,夏小川發現這秋河雖然神神秘秘,又愛胡說八道,可總的來說,是個很好相處的人,馬場的男女老少似乎都挺喜歡他,就連看門的狗阿黃都看見他都要湊上去搖尾巴。
天生受歡迎的家伙。
這天,訓完馬匹,秋河望見路過的夏小川,立馬開心喊道:“小川川!”
四周人又看了過來,夏小川尷尬,沒答應,立即轉身就走,而秋河則屁顛屁顛貼過來,低下腦袋,笑著說:“我們一起回去。”
“不必。”
“我還得給你上藥呢。”秋河自顧自,笑嘻嘻說。
“我好了。”
“呸,昨天還看到滲血,你騙誰呢?”
“……”
最后,還是被他跟了過來。
夏小川雖然不大情愿,可是也不得不承認,秋河的傷藥非常管用,才十天,她就能自由走動了。
“我覺得我也差不多好了,那么好的傷藥,你還是留著些吧。”
“好什么,現在正長肉的時候,給你涂了,才不會留疤。”秋河強行要求,“萬一你我以后成了親,我可不想看到你背上有疤。”
夏小川一臉黑線,推拒:“真不用了。”
“你還跟我不好意思?”秋河突然湊近。
這樣曖昧的距離,令夏小川有些慌亂,趕緊用力推開秋河,搖頭道:“你離我這么近作甚!”
“你害羞?”見狀,秋河更加厚顏無恥又湊了過來。
“胡說八道。”夏小川無語,死命推開他的臉,怎么就遇到秋河這樣死乞白賴臭不要臉的男人?
突然,兩人聽到外面馬場管事劉總管急急叫喚道:“過兩日洛王和毓王以及各家公子要過來賽馬!都好生伺候著,別給我出岔子!”
聽見這話,夏小川心里微動,毓王,樓鴆要來?
“這些紈绔子弟,往日里無所事事,自然喜歡來這里玩樂。”秋河攤手,搖搖頭,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是樓鴆來,恐怕是為了你?”
“得了,別胡說八道,我可不想再被打一頓。”夏小川嘴一抽。
秋河彎唇,捏了捏胡思亂想的她的鼻子,輕輕說:“那你就別瞎出去亂走,像上次,攔都攔不住。”
“我知道。”夏小川使勁別開臉,“你別老捏我。”
秋河看她扁嘴,更是滿臉笑嘻嘻,死皮賴臉貼過來,抱住夏小川的胳膊,得意地說:“你是我的東西,我捏一下怎么了?”
“呸!誰是你的?”白了秋河一眼,夏小川沒好氣地說。
而秋河依然滿臉壞笑,甚至煩人的抱住了夏小川脖子,掛在她身上:“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戳開秋河的腦袋,夏小川蹲到旁邊,開始收拾柴火,準備燒火煮飯。
看見她這般,秋河只好嘆氣,搖搖頭,說:“唉,我還說你愿意的話,就帶你回西鳳呢。”
回西鳳?
“你要回去?”聽見這話,夏小川倆忙回頭。
繼續湊過來,秋河拖著腮,臟兮兮的英俊臉蛋唯有眼睛特別明亮,他吐舌,輕松說道:“再不回去,我娘親就要把家里鬧得底朝天了。”然后他低下頭,對夏小川說,“你若愿意,就與我一起回去。”
“我去。”毫不猶豫的回答。
“你真愿意?”秋河反倒有些意外。
點點頭,夏小川說:“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總不能在這馬場悶一輩子。”
但其實夏小川心中另有想法,上次聽秋河說起,西鳳王手心里有彼岸花印記,她現在傷也好了,所以想要去確認。
為了樓鴆和北昭貴族公子到來,馬場的人忙活了一天,第二天,看著浩浩蕩蕩的馬車,還有往來倒茶的女使小廝,夏小川默默在廚房里燒水,一步都沒出去。但是,心里還是有些在意那討厭的惡人樓鴆,于是悄悄躲在角落遠遠看去,他果然坐在中間位置,旁邊的正是洛王夫婦,不過洛王的身邊,還多了一名美麗女子,不知道是誰?
夏小川問了問一位來打水偷懶的小廝,他一副奇怪的眼神看夏小川,然后嘆了口氣,說道:“也難怪你個燒火丫頭沒見識,那是洛王最近新納的寵妾幽蘭,那女人可真有本事,洛王妃一向善妒惡毒,凡是洛王喜歡的女子,都被她暗暗……那個了,她竟然還能活到今天。”
此時,另一名小廝也八卦起來,接過話,說:“你懂什么呀,那幽蘭可是毓王送給洛王的,洛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總要給毓王面子。”
“說起毓王和洛王妃,好像以前他們是……”又來了一個丫鬟,加入八卦行列。
“誰不知道,他們原來都要成親了,誰知道被洛王妃的父親武安王悔了婚。”
“怪不得毓王那么在意洛王妃,好像聽人說,毓王的妾室因為冒犯了洛王妃,就被活生生打死了。”最開始的小廝說。
“我怎么聽說是被五馬分尸的?”丫鬟邊繪聲繪色地說,邊害怕地顫抖。
白她一眼,小廝繼續:“你那是道聽途說,我可聽說是被刮了一百多刀凌遲處死的。”
“你才虎說,就是五馬分尸!”
“是凌遲處死!”
“五馬分尸!”
“凌遲!”
……
夏小川一頭汗,呃,你們嘴里被凌遲處死五馬分尸的人,就在你們眼前呢!
眼看里面幾人吵得面紅耳赤,她也懶得再去聽八卦,而是站在門口向遠處望去,視線還是忍不住落在樓鴆身上,她一面氣憤,又很是嘲諷的看著他,心想活該他孤家寡人,誰想突然間,樓鴆放下酒杯,猛地一抬眼,望向了夏小川這邊。
身子一凜,就像被野獸盯上了,夏小川趕緊躲起來,心臟狂跳。
樓鴆難道在看她?
不不不,這怎么可能,這么遠,誰能看見她呀?
這么想,她也對外邊的事沒了興趣,悻悻然走回廚房,那幾人吵累了終于走了,她感到有些餓,便煮了一碗白面,吃了起來。
本以為沒什么事了,過了會兒,夏小川忽然看見樓鴆出現在門口,她愣了愣,確認是樓鴆本人之后,不由心頭一緊,趕緊端起面條埋頭拼命吃了幾口,滿嘴湯汁道:“你先別急,有事,等我吃完再說!”
其實腦子里在想怎么逃跑。
天,這煞星怎么找過來了?
看見夏小川吃得這么急,還狼狽,樓鴆冷哼一聲,坐在旁邊,輕蔑笑道:“原以為你要躺十天半個月,想不到你活得好好的。”
三兩口下肚,夏小川抹抹嘴,聽到樓鴆的風涼話,心里是不服氣的,原就是被冤枉,加上她疼了那么些天,自然對樓鴆沒好臉色,便嗆著聲音回答:“哎喲,王爺,我能吃能喝,還礙著你了?”
斜睨過去,樓鴆皺眉,高冷說道:“幾日不見,你膽子大了,竟敢這么同我說話。”
“哪有,我哪里敢?”夏小川放下碗,警惕地瞪著樓鴆,心想這人真討厭,該不會是專門來找茬的吧?她試圖找機會跑,事實上,她也這么做了,但不幸的是,還沒跑出門口,就被樓鴆抓住了。
樓鴆瞪眼,用力拽住夏小川胳膊:“你敢跑?”
看著那要吃人的目光,又掙脫不開,眼瞧著十天前的悲劇又要重演,夏小川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趕緊扶著門框,裝作肚子疼的模樣,蹲在地上說道:“唉喲,我可能吃壞肚子了,疼得厲害,你趕緊放了我。”
“哼,別裝了,我不會上當。”一眼就看出她是裝的,樓鴆毫不掩飾的嘲諷。
“難道你要看我在這里拉一地,惡心死你?”
“大庭廣眾,你若做得出來,我無話可說。”樓鴆冷冰冰地說。
聞言,夏小川驀地想起一招,于是干脆坐在地上,潑婦一般哭天搶地,故意沖人多的地方扯著嗓子喊道:“大家伙快來看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北昭毓王喪盡天良,強行非禮良家婦女啦!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
她豁出去了,干脆不要臉!
看他樓鴆怎么辦。
想不到這一招還是沒用,樓鴆根本不吃這套,狠狠握住夏小川下巴,他危險的瞇著眼,嘲諷道:“你盡管喊,一個卑微的奴婢,就算我現在扒了你的皮,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夏小川與之對視,忍著畏懼,故意反唇相譏:“是不會有人來救我,可消息傳得快呀,你不知道人的本質就是愛說閑話?再說了,你心愛的女人可就在附近,我要是這么一喊,你可以試試,自己會不會惹上一身腥?會不會影響你在她心中的形象?”
“你?!”竟然被一個女人威脅,樓鴆緊緊蹙額。
“人言可畏,那些文官就不說了,光是平頭老百姓茶余飯后的閑話都能堵心你一陣子,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兩人對峙片刻,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殺起來,可最終,樓鴆緩緩松開手。
“夏小川,你真是有惹怒我的天賦。”樓鴆冷笑。
“豈敢豈敢,你就算殺不了我,也會打死我的。”說著,夏小川也在皮笑肉不笑。
聽見這話,樓鴆臉色微微一凜,笑容漸笑,直直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半天,終于開口道:“你怪我。”
氣氛古怪的厲害,夏小川對上他漆黑的眼瞳,忍不住反唇相譏:“我哪敢?”
“你就是在怪我。”樓鴆說著,試圖過來拉住她。
卻被夏小川輕巧躲過,她繼續露出違心的笑容,用開心的語氣說道:“我們本來就沒什么關系,我哪有資格怪你?哈哈,我們甚至連信任的資格都沒有!萬一我再自視甚高,自不量力,下次來個五六十鞭,可真要痛死我了。”
“夏小川——”
“哎呀,我要出去走走了,再見!”夏小川實在不想和樓鴆說下去了,找了個機會,拔腿就跑。
不知為什么,一看見他,心里就越發焦躁。
焦躁的,讓她渾身難受。
然而,由于心理不舒坦,加上飯后劇烈運動,她的肚子真的開始疼起來了。
而最慘的是,樓鴆居然跟了過來?!
天要亡我的節奏?
望著身后那不遠不近跟著的人,就像是在樹林里被野獸盯上了,夏小川不由得忍著疼,起身加快了腳步,她不想被他追上,不想被他抓住,更不想看見他那張討厭的臉!狂奔到馬場后山的河邊,肚子開始劇烈疼痛,她坐在地上,拼命揉肚子,而一抬頭,就看見樓鴆站在自己面前。
她忙強撐站起來,滿臉冷汗,嘴唇顫抖,咬唇道:“你跟過來做什么?”
樓鴆垂下眼眸,凝視著眼前捂著肚子發抖的女人,他知道她這次不是裝的,他伸手過去,抓住她的胳膊。
“放開!”卻被無情拒絕。
樓鴆霎時冷下臉,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他高揚線條優美的下顎看著她,語氣也多了幾分不可一世和嘲諷的意味,他不客氣地說道:“依你所言,我是來賞你那五六十鞭子的,你可滿意。”
倒是不怕他下手,只是如今肚子疼,夏小川滿頭冷汗,不想經受雙重折磨,于是抬起頭,咬牙道:“上次你打我二十鞭還沒好,對生病的人下手,可不是大丈夫之所為。”
然而樓鴆只是冷笑一聲,走進兩步,狹長的鳳目盯著夏小川,依然毫無憐憫地道:“我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是大丈夫。”
眼看情勢不妙,夏小川往后縮了縮,可是疼得要緊,走兩步就跪了,蹲在地上冷汗直流,眼看樓鴆慢慢靠近,就要下毒手,她實在痛的不行了,便一把抓住身邊的樓鴆胳膊,抬起眼,發狠道:“樓鴆,我要痛死,你也別想好過,咱們魚死網破!”
然后猛地張口咬住他手臂,狠狠的,甚至咬出了血。
樓鴆身子微微一凜,垂下兩眼,看著臉色慘白的她,還有被她死死咬住的胳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掙扎,只是默默地讓她咬住。
感受到嘴里的血味,對方卻毫無反應,夏小川怔了怔,小心翼翼抬頭,剛好對上他的視線。
“你為什么……”順勢望著自己咬出血的地方,她呆愣在原地。
“幸好你沒把我手咬斷。”看了看正在流血的手臂,樓鴆望著她,嘴角依然是嘲諷而冷酷笑容,眼里卻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溫柔。
而下一刻,樓鴆竟將她橫抱起來。
“樓鴆……?”
“痛就別說話,麻煩的女人。”樓鴆嫌惡道,“等你好了,我連今日的賬一起跟你算。”
“算賬?我還沒跟你算賬!”夏小川又氣又難受,可是眼下掙脫不開,她又害怕掉下去,只得緊緊摟住他脖子。
“哼。”冷笑一聲,樓鴆斜睨看著緊緊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她,薄薄的唇宛如刀子一樣,總愛說出惡毒的話,但這一次,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帶著一抹奇怪而無法掩飾的笑意,嘴角悄悄上揚。
躺在他懷中,夏小川輕輕望向他好看的側臉,或許是因為疼得腦袋暈乎乎,她居然覺得樓鴆這人或許并不是完全冷血,還有可取之處。
等等,夏小川同志,請你清醒些!
可千萬不要被敵人的一點點恩惠迷惑了去,可別忘了,把你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來到劉總管處,那人一見樓鴆,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立馬結結巴巴搓手道:“毓王,您怎么來這了?”
隨后,劉總管低頭看見他懷里的臉色慘白的夏小川,又是一陣驚訝:“你怎么……”
樓鴆面無表情,將夏小川緩緩放旁邊的椅子上,臨去前,他抬高下巴,瞇著鳳眼,凝視在旁邊痛的打滾的夏小川,冷冷轉過身,隨手扔下一錠金子,對劉總管說:“給她找個大夫,別讓她死那么快。”
劉總管連忙蹲下拾起金子,滿臉堆笑,連連哈腰點頭說道:“是、是!”
接著樓鴆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隨后劉總管趕緊扶起夏小川,然后派人去找郎中,等郎中來了,他有意無意問了句:“夏小川,你和蓮王認識么?”
“不熟。”夏小川捂著肚子,齜牙咧嘴。
“不熟他怎么抱你來的。”劉總管明顯不信,那沉甸甸的金子,可是真的。
其實就連夏小川都不曉得今天吹了什么風,樓鴆那條毒蛇會突然轉了性子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