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托普聽不清前面的話,卻唯獨記住了后面的詞。
這個男人夢囈般喃喃自語:“永生?圣泉能永生?”
柯策斯點點頭,不,應該說是灰燼爵士更為合適:“每個喝了圣泉的人,除了治愈傷勢,還會有兩種不同的結果。”
“哪兩種?”
“要么,就是獲得永生的能力,或者說是半永生。這種結果的人會在白天沉睡,在夜晚活躍,他們記得所有發(fā)生過的事情,仍舊保留著自己的意識。只不過,概率接近千分之一。”
“千分之一么……”
灰燼爵士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笑容,但又很快平靜:“要么,就是獲得不死輪回的能力。如果說前一種結局是喜劇,那么這個就該被稱之為悲劇。”
“悲劇?為什么?”
“不死輪回,就是在輪回中不死。”灰燼爵士說,“這種結局,是在喝下泉水的人死后。他們會保留生前的記憶,在每個夜晚蘇醒。然后開始一次又一次的‘派對’。”
托普有些后怕,但他還是繼續(xù)問下去:“什么意思?”
“如果喝下泉水的鎮(zhèn)民不幸死了,而他們也沒有獲得永生,那么,就只能是在輪回中反反復復地經(jīng)歷生前一晚上的時間,在每一段時間里,他們不會知道自己死過。”
托普沉默了,灰燼爵士又繼續(xù)說:“他們會像往常一樣,緊張地進行備戰(zhàn),在每個夜晚都如臨大敵。他們會認為明天有大軍侵犯,而事實也的確是這樣。一到早上,他們就會被記憶中的敵人殺死,然后在夜晚復活,又再次死去。”
“別說了。”
“復活,死去,復活,死去……”灰燼爵士被托普抓住了衣領,可他的瞳孔依舊波瀾不驚,語氣平靜得嚇人,“反反復復,千千年年,他們不會記得每一次的復活,也不會知道自己的死去。”
托普慢慢地放下了灰燼爵士的衣領:“那如果沒有圣泉呢?他們能不能度過這次戰(zhàn)爭?能不能活下來?”
“不可能。”灰燼爵士直接打破了托普的幻想,“那是軍隊,完整的軍隊。這樣的敵人不是有秘銀和星石就可以打敗的,但正因為不可能,所以才要尋找可能。”
“因為不可能……所以才尋找可能?”
“對啊。”灰燼爵士低下了頭,仿佛是不想讓對方看見他的表情,“如果有一天,某時某刻,你知道有一個人會死去,會永遠消失在你的生活里,難道……你不會瘋狂么?”
“我會傾盡所有,無論可能還是不可能。”
“說得真好啊伙計……”灰燼爵士笑起來,“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兩人結伴,沿著小溪走進森林深處,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其實已經(jīng)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會為此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以及,是否能承受如此代價的覺悟。
柯策斯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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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悠遠的琴聲慢慢靠近,仿佛下一刻就會有個拉小提琴的紳士出現(xiàn),他也許會走到柯策斯的桌前,問候一聲,然后詢問先生您是否想來一些點心或者一杯酒。
柯策斯會說好啊,那么請問可以給我來一杯尼克斯之吻么?
紳士點點頭露出一個笑容,然后送來一杯真的尼克斯之吻。
鼓聲激蕩,魔琴的琴聲充滿了誘惑力,而機械海螺里傳出了大海的呼聲。配上高手演奏的小提琴曲,仿佛在大海上真的有一艘黑色的船,在午夜時分把一些人送去遠方,因為遠方對他們充滿了誘惑。
這真是一場完美的演奏。
演奏聲從小鎮(zhèn)出發(fā),來到船上,船上有個身裹黑袍的男人在等候他們。然后駕著船,乘風波浪,他們或許想去尋找精靈的寶藏,或許想去一睹港口的繁華,甚至或許想去圣羅蘭都看看,因為那里有一個美麗的紫羅蘭家族,那里的花兒四季常開。
他們最終選擇了港口。
一曲奏完,一弦終了,柯策斯沒有說話,只是對臺上的演奏者比了個大拇指。
身旁的人們也紛紛照做,一個個大拇指伸出,好像剛舉辦完一場萬眾矚目的偶像演唱會。
柯策斯坐在觀眾席中,他忽然想到,在往日的每一個夜晚,會不會也是這樣?
四個離開家鄉(xiāng)的人,他們生前沒有完成的夢想,要在死后去完成。
于是,在那些寧靜的港口夜晚,他們會悄悄地潛入地下,舉辦一場盛大的演奏。盡管知道這些觀眾都可能只是在經(jīng)歷輪回,明明知道天亮時他們會忘記所有的一切……可他們還是如此,風雨無阻地舉辦一場又一場的演奏。
只要我每天都經(jīng)歷一次,就總會相信,終有一天會想起來。
真真切切的劇本,柯策斯知道這是現(xiàn)實,不是夢。
忽然,天空一聲巨響!
仿佛萬雷破空,眨眼間把他們鑄造的夢劈得粉碎!
柯策斯高昂起頭,無數(shù)粉塵遮蔽了他雙眼的視線。灰蒙蒙的天花板上,蛋殼破裂的聲音蔓延到整片空間。隨著轟的一聲,幾塊巨石摔在了離觀眾席不遠的廊道上,場面頓時雞飛狗跳起來,眾人亂作一團。
一絲血色在上空處浸染開來,柯策斯望向臺上演奏的四人,他們似乎是還沒意識到災難的到來,依然在歡聲笑語地互開玩笑。
注意到柯策斯的目光,小提琴手托普收斂了笑容,側身回了他一個善意的眼神。
對上視線的一瞬間,血色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