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可以是鬼,鬼也可以是神,只要你愿意?!?p> “只要……我愿意?”
“對,只要你愿意。”
對方又重復了一遍。
爵士有些猶豫,似乎是拿不準主意,但片刻,他攥緊拳頭,問出一句:“我要那些人死,可以做到嗎?”
“這么說來,你不愿意當神了?”對方獰笑著說,“當然可以做到,世間能與鬼對抗的……只有神。而神已經死了,祂只存在于過去。所以,現在是我們的時代?!?p> “一言為定。”
“那么,先自我介紹一下,吾名灰燼。”
爵士接受了灰燼,然后把自己的過往付之一炬。
世上再也沒有人能理解他,也沒有人懂他。爵士成為了一個孤獨的游子,一直在世間尋尋覓覓……直到有一天,他遇見了一個女孩。
從此以后,他的生命死灰復燃,他的世界第一次有了色彩。
兩個人走走停停,哭哭笑笑,走了一路……才發現對方已不在身邊。
零碎的記憶仍在洗刷著他的腦海,柯策斯感覺腦袋昏昏的,就好像暈車了一樣。
當他完全清醒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柯策斯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
這里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報廢得極為徹底。燒焦的痕跡隨處可見,裸露的地基斑駁不堪,而廢墟上,則是一大堆廢銅爛鐵,上面沾滿了油紅色的液體,像是機甲的血液。
“這里……發生什么事了?”
仿佛是冥冥中回應了他一樣,眼前的景象猛然改變。時光倒流,廢墟重建,離開的人又回來了,癱在地上的廢銅爛鐵也重新化作了殺氣凜凜的巨大機甲。
這一切都與昨晚的記憶重疊……如果沒有旁邊這人的話。
熟悉的面容,柯策斯認得,這正是兇名在外的灰燼爵士。
爵士朝他擠了一個紳士標準的笑容:“嗨,柯策斯,好久不見?!?p> 是灰燼??虏咚归L呼了一口氣。
它回來了。
面具人終于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柯策斯,冷聲道:“你是誰?”
“我是灰燼爵士?!被覡a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仿佛它才是柯策斯似的,“我是來為那些巫師討回公道的。”
“喲,大人物啊?!泵婢呷撕孟癫缓ε乱话阈ζ饋?,“沒有為您接風洗塵真是深感歉意呢,那么這些機甲可讓您滿意?”
“柯策斯,快走?!逼扑榈呐_上站立著一個人,正是受傷的托普,“這家伙不會殺我的,趁我現在還能拖住她,你趕緊跑?!?p> “為什么要跑?”
托普不知道對方是怎么知道爵士這個名字的,但現在可不是裝大款的時候:“這些機甲就是特意為巫師準備的御魔武器,免疫一切法術!你沒機會的,快跑!”
“現在跑可來不及了哦。”面具人發出清脆的笑聲,“殺了你,倒也省卻了一些麻煩。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殺不死的幽靈,到底能不能殺死!”
“很可惜,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跑?!被覡a借著柯策斯的身體說話,“影子公會的會長,你管教的下屬可不太聽話啊……這種自立門戶的,殺了便是。”
說罷他向邁了一步,身體的溫度急劇上升:“你說御魔機甲免疫一切法術,沒錯,它的確能抵御人類的最高級別法術——可是,那僅僅是七階法術罷了,超過七階的,你又可曾見過?”
本來穩操勝券的面具人也有些慌了,但她還是故作鎮靜,“不,不可能,沒有人類能釋放出七階以上的法術!”
“那是人類而已。我已經說了,我的名字——是灰燼爵士!”
一陣噬人的高溫迸發而出,隨之掠出的還有一團團黑色的烈焰。它們仿佛有了生命般,猛地撲到機甲身上,冰冷的鐵皮竟然燃燒起來,最前排的幾臺機甲很快就被燒得面目全非。
猩紅的圓月似乎也膽怯了,仿佛那黑色的火焰能燒到天上去一般,它收斂了光芒,夜色也越發深沉。
“不……不可能?!?p> 面具人愣住了,這不是她設想的一切,這不是。
“其實,你們的會長也想讓我們死?!被覡a說,“你擔心我們會殺到你的老巢,于是加緊時間訂制了一批機甲。然而可惜,在那段時間里,會長來了,我們不得不改變計劃?!?p> “會長?”面具人輕輕顫栗起來,仿佛那個稱呼是禁忌一般,“他怎么會來,我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這不可能!”
“你應該很想成為會長吧,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灰燼繼續說道,“但你低估了你的會長,你以為它是誰?它根本就不是人,它是影子,它知道港口發生的一切。它只是想借你之手殺死我們,然后再取代你?!?p> 旁邊的托普聽得一愣一愣的,幾乎連身上的傷痛都沒意識到,他站起來,“會長?就是那個眾人皆知的影子公會會長?”
灰燼好像才注意到他,叫出了他的小名:“好久不見,小普。”
托普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他的眼皮忽然好重,困意止不住地往上涌。
“睡吧。”灰燼說,“你已經太久沒有醒來了,你只是夢了太久。等你醒來,你會發現自己不過是在船上睡了一覺而已。”
托普沉沉睡去,而面具人似乎瘋狂了。她絕不允許自己的計劃出錯,于是她一下子撕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后將面具高舉起來,將它置于頭上的血紅光芒中。
沐浴在血月光芒下的面具開始發生變化,它忽然醒來了,仿佛獲得了新生。它想離開,可它被抓著,動彈不得。
它也瘋狂了,它一點點變成血紅色,仿佛要滴出血來。
“沒用的,放棄掙扎吧?!被覡a淡淡地說,“即使你得到了它們的呼應,最后你還是會死,而且還會成為它們的一員。”
對方沒有說話。
她撕下了面具,看得出這一舉措對她產生了難以挽回的傷害,仿佛那張面具已經長在了她的臉上,想要取下來就不得不傷筋動骨。
她的臉很精致,但五官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似乎是強行拼湊在一起的,呈現一種病態的美感。
但緊接著,她的臉在幾秒內迅速坍塌下去,皺紋開始密密麻麻地出現,血管老化,老人斑成片呈現,清澈的雙眼眨眼間變得渾濁不堪。
柯策斯忽然想起了死去的神父。
那個神父也是這樣,因為太懼怕死亡,于是就用他人的死亡,來試圖挽回自己的青春,從而營造一種永生的假象。
然而充其量,都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
周圍開始出現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什么東西在地上拖著身體前進??虏咚贡牬笱劬?,和灰燼一起蓄勢待發。
他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事,但他很信任灰燼。
相信一個惡魔,只有另一個惡魔才會這么做吧,柯策斯忽然想。
來不及了,那些東西從碼頭的水邊一路來到這里,慘白色的皮膚,軟塌塌的骨頭,嘴巴一張一張,從中隱約還能看見一張模糊的人臉。
然而就在柯策斯與灰燼準備迎敵的時候,變故再次出現了。
“媽媽?”
一聲稚嫩的童聲。
那個高舉著面具的女人忽然停下了手,瞳孔急劇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