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昨晚不在家
穆雪正在揉面,她就走到水槽邊,處理江墨朋友送來的鱸魚。嘴上說道,“柳柳剛被朋友拉出去過節了,估計今天回不來。不過江墨有幾個同事留在這里過年,晚一點會一起過來吃飯,所以今天會很忙?!?p> “今年又麻煩你了。”穆雪把揉好的面放在一邊,處理起蔬菜。
“說什么呢?每年都多虧你幫我,要不我可真搞不定這一大桌子年夜飯。對了,陳叔叔呢?他怎么沒一起過來,人多才熱鬧??!”筱悠有些嫌棄地看著手下那條滑溜溜的魚,她不擅長做飯,處理生鮮這種事情,一向交給江墨來做,但今天他們還要值班,她只好咬牙接下這個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活。
“他回鄉祭祖了,明天回來,本來讓我和含笑一起去的,我沒答應?!蹦卵┗氐?。
“確實是,女孩子要矜持一點,扯了證才能跟他去祭祖!”
“你又在嘲笑你的老阿姨。”穆雪看著筱悠,笑著說道,“你怕成這樣,還是我來吧。”說著接過筱悠手中的魚,利落地刮了鱗片,清洗干凈。
筱悠洗干凈手,看著穆雪,斟酌著說,“柳柳的事,我這幾天再找她談一談,找個時間大家坐下來吃頓飯?!?p> “穆柳就是跟我太像了,軟硬不吃,心里篤定的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來。這么多年我也習慣了,沒準這次離開北市,對我們兩個人都好,我也想通了,一切順其自然吧!倒是害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有些過意不去。”
“可是,你和含笑要去那么遠的地方,以后再見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p> “沒有我在附近,穆柳可能過得自在些,只是就要你多費心了,穆柳看起來堅強獨立,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其實比誰都需要別人的照顧?!?p> “有我在呢,你放心。云南那地方雖好,但畢竟氣候和生活習慣完全不一樣,陳叔叔又是生意人,估計也忙,你還帶著含笑,可千萬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我都知道,你就放心吧,今天我們只管好好過年,不聊那些糟心事?!?p> 穆柳直到初一的下午才回來,筱悠看著她一臉憔悴,眼眶有些紅,仿佛哭過。
穆雪吃過初一早上的餃子就回去了。筱悠看穆柳的樣子也不便多問。穆柳也沒給她機會說什么,只推說自己累了,想回房間睡覺,筱悠沒讓穆柳一個人上去,還是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說道,“小穆阿姨和含笑剛走,你早回來一會還能遇著她們。”
穆柳沒說話,只是拎著箱子,艱難地爬著樓梯。筱悠走在后面,幫她托起箱子,又補充說道,“小穆阿姨要去瑞麗了,一個過了街就是緬甸的地方。雖說現在交通方便,可我還是覺得趁現在離得近,有時間的話你們還是見一面比較好,有些話說開了就釋懷了,大家都能活得自在些!”
“瑞麗?”穆柳嘟囔著,為什么偏偏是瑞麗,荷荷的夢想地,要被別人搶去了??!
筱悠還想說什么,穆柳的電話卻響了。穆柳一直等到爬上三樓,把箱子放進臥室,才空出手來接電話。筱悠正打算下樓,卻聽到穆柳說“秦子陽死了。哈哈,秦子陽死了。”
穆柳在笑,那神經質的笑聲讓筱悠覺得害怕,卻還是堅持握著穆柳的手走到沙發邊上坐下。穆柳的手僵硬冰涼,筱悠知道穆柳腦中的弦已經崩到極限,可她不能慌,她掏出手機給江墨打電話,讓他開車過來。
穆柳不記得那天下午是怎么度過的,只記得自己一直坐著,好像被誰點了穴位,一動也不能動。明明沒有開燈,卻有轟鳴的電流聲,在她耳邊經久不絕,她想逃避那樣的聲音,可是那聲音卻如此清晰,刺進她的耳膜,折磨她的神經,她只是長久地坐著、坐著,直到那聲音慢慢從耳邊消失,身體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開始不受控制地戰栗起來。
很多事她都不記得了,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下樓梯,怎么上車下車,來到南市的。她好像感受到筱悠拉著她的胳膊,在跟她說話。但她怎么都聽不見筱悠在說什么,那聲音好像來自遙遠的木星。她拼命眨著眼睛,眼前看到的事物卻越來越模糊。她感覺自己好像在透過家里的貓眼看筱悠的臉,她看到筱悠一臉著急,張著嘴巴在說話,她想說點什么,可就像在夢里一樣,她看到人們圍著她,可是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身體好像陷在一片沼澤里,越想清醒,就在混沌中陷得越深。終于她的視線可以聚焦在眼前,她聽到那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她聽到了,那人在問“昨晚10-12點之間你在做什么”,她閉上眼睛又睜開,才看到眼前的人穿著警服,她明白自己已經到警局了,她張張嘴巴,腦子一點點從渾渾噩噩中掙脫出來。
穆柳進去問話的時候,江墨聯系了自己在南市警局的朋友,打聽事情經過。筱悠一個人等在外面,來來回回地踱步,腦子越想清醒一點好好分析,越不知道該想什么,整個腦子里只有那幾個大字“秦子陽死了”。
江墨一出來,筱悠幾乎是是跑過去抓住他的手,著急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墨觸到她那一手心的汗,早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臉,壓低聲音說道,“在小秦的胃里面發現安眠藥的成分,家里沒有丟東西,門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雖然浴室窗戶是打開的,但是窗戶外面就是南水河,徒手很難爬上來。綜上所述,很有可能是自殺?!逼鋵嵧耆珱]有必要壓低聲音,走廊里壓根就沒什么人。
“自殺?怎么會這樣”筱悠拉著江墨的手,像是渴望聽到一聲否定的結論,接著嘴里絮絮地抱怨道,“我年前就應該給小秦打電話,讓他一起來過年。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我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你也不提醒我一聲,忙來忙去,結果現在弄成這樣?!?p> 江墨輕輕地把筱悠輕輕攬懷里,嘆了口氣,沒有說話。等筱悠發泄地差不多,才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自責了,誰也沒想到大過年的會發生這樣的事。秦子陽的母親下午從澳洲回來,你振作一點,她們還需要你來支撐?!?p> 江墨邊說邊帶著筱悠去了警局的接待室,趁她情緒都穩定些,才把打探到的情況都一五一十地講出來:原來秦子陽的父母離婚后,就前后腳去了國外生活,留秦子陽一個人在南市,他們的聯系也僅限于逢年過節的電話。今年秦子陽媽媽突然決定回來看兒子,除夕那晚給他打電話一直沒人接,就托朋友去威尼斯花園看看。初一中午她朋友到威尼斯花園,結果不管敲門還是打電話都無人應答,就找社區的保安開門進來,發現秦子陽整個人凍在浴缸,已經沒有了呼吸。法醫鑒定是溺水而死,秦子陽泡澡之前服用了安眠藥,安眠藥本身的劑量是不足以致死的,但因為他在泡澡過程中睡著了,導致肺泡進入大量水,窒息而死。除夕那天氣溫很低,風又大,可能吹開了窗戶,冷風一進來,浴缸里的水就慢慢結了冰,現場沒有掙扎的痕跡,這可能是場意外。
“怎么會這么不小心?”江墨剛講完,筱悠就擰著眉頭反問道?!按_定是這樣嗎?”
“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具體的結論還要等警方對案件的進一步調查?!?p> “泡澡前服安眠藥?這怎么聽都不像小秦會做的事情???”
“昨天畢竟是除夕夜,萬家都在團聚,只有他孤身一人呆在威尼斯花園,那種凄涼與孤獨是常人很難理解的,所以我猜他想早點睡著,免得再想這些煩心事。原本吃完安眠藥就該睡的,可不知為什么他又去泡澡,結果就釀成了慘劇?!苯f完話,有些惋惜似的搖搖頭,仿佛在后悔,應該早點讓筱悠給秦子陽打電話,讓他一起來過年,也許就能改變這個似是而非的命運。
“可柳柳說過,小秦不是怕孤獨的人?!?p> “我聽他們說秦子陽死時的狀態特別美,像一幅藝術作品。他頭發認真梳過,刮了胡子,渾身干干凈凈,好像精心準備去赴死。”
“你覺得他是自殺?”
“就像你說的,他是清醒狀態下服的安眠藥,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覺得相對于意外,很有可能是他的預謀?!?p> “為什么我心里會覺得很不安。”筱悠焦躁地來回踱著步,手慌亂地抓著下巴。
“你的不安是因為穆柳嗎?她昨晚不在?!苯珖@口氣,把警方目前的調查進展也告訴了筱悠,“警方也考慮過這種情況,萬一有人拿著鑰匙進門,脅迫秦子陽吃安眠藥,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這也是穆柳被盤問的原因。”
昨天?經江墨這么一說,筱悠才意識到自己惶恐的起點,穆柳昨天并不在家,心突然慌亂不堪,趕緊抓住走在后面的江墨,腳軟得就要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