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七把這番話告訴了柏羅娜婆婆，柏羅娜點點頭，“他的確靈通。”

　　“什么時候出發？”沒計劃的時候還不覺得怎么樣，知道要出門，狄小七覺得自己差不多已經被憋壞。

　　“很快。瑟琳娜總管在收拾行李、預定航船和智者驛的客舍，出行總得做點兒準備。”柏羅娜婆婆拍拍她的腦袋，“你也得開始準備，功夫也不要偷懶，晶元控制能力對你的旅途很重要。”

　　“嗯。我下一站……該怎么準備？”

　　“我也沒有旅行經驗。”柏羅娜的手指放在鼻子底下，“我從年輕時起就待在這兒，守著圖書室從一層擴建到七層。”

　　峒府的歷史確實不長。

　　圖書室好像不止七層，從一層守到七層那也了不得，如果某人一輩子都待在圖書室，實在難以想象。

　　她差點兒脫口而出，還有那些影子呢。幸好收了回來。

　　她吞吞吐吐地問：“您不感到孤單寂寞嗎，婆婆？”

　　“那是什么感覺我不知道，我覺得挺好。要不是你來了，我可能又是一年說不上幾句話。”

　　“以前就沒個陪你聊天的？”

　　“當然有過，很久以前的事了。”柏羅娜婆婆沒太在意，“我和大胡子斯坦也聊過吧，但我和他沒多少好聊的，他那個時候還算是個年輕人。”

　　狄小七低頭不語。

　　她對結識新同學的事一直守口如瓶。

　　影子們不像戰斧狂人或斯坦。珀遲曼先生本人知道她和狂人見過面，柏羅娜婆婆知道斯坦，而其他影子就不好說是什么狀況了，比如伊格爾頓。他和斯坦說過的話里透露出她有某種特別之處，這個特別之處和她隱約的不安繞在一起，有個疙瘩還沒解開。

　　所以，她和婆婆交流的時候下意識地避開了談論記憶。

　　她不提，也沒人跟她提起。除了Nina和神秘感漸漸增強的飛虎羅丹，沒有其他知情者。在圖書室里的活動她也很小心。

　　這些天，同學的出現仍是斷斷續續，陌生的影子至今仍然陌生。

　　此刻，她肯定顯得心事重重。

　　柏羅娜婆婆樓摟她的肩膀說：“不用擔心。我見過別人收拾行李，有氈卷、武器、雜物箱或者百納褡褳、衣服、眼鏡、豌豆、麥餅、鹽、水壺和平底鍋，還有熟悉的用得上的器件，都和出行的目的有關。”

　　“我還不知道出行的目的。”

　　“瑟琳娜昨天收到柏遲曼先生的一句話，讓她去五月堡的時候帶著你一起，好像沒什么特殊的目的。另外，在小香巴拉，語言也不是旅行的障礙，你準備好行裝就是了。”

　　某個信使帶來的“短消息”或者貓頭鷹帶來的紙條顯示珀遲曼先生已經在那里“鋪好路”了。而在這里，和剛來那時候相比，自己也算今非昔比了。學了點兒功夫，還不用擔心語言，那就沒什么其他好準備的。下一步，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狄小七把那些身外之物操持得很充分，以至于當她跟著副體人走進那間寬敞的門廳，瑟琳娜管家會那么驚奇地看著她。

　　狄小七雙手拎著、膝蓋頂著，笨拙地和行李箱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副體人幫她扛著裹得粗粗的氈毯。

　　瑟琳娜捂著嘴笑彎了腰，指揮副體人幫她把東西統統拎回去。

　　“帶兩件換洗的衣服就夠了，回去再整理整理，我在這兒等著。”

　　副體人之間似乎也在交換眼色，居然有點兒嘲弄的意思。羅丹不管她神色難堪，自顧自跳進了門口那架九個輪子的馬車。

　　狄小七只好再返回去重新收拾，嘴里不免嘟嘟囔囔。Nina好奇地看著她挑挑揀揀，重新把空蕩蕩的小屋塞滿。

　　她再出來的時候柏羅娜婆婆也等在那里，瑟琳娜正在跟她嘻笑，說著狄小七大包袱小行李的樣兒。

　　柏羅娜婆婆面無表情。對視了一眼，狄小七看出來婆婆的眼神里有些歉意。

　　她把小箱子往車上一拋，把斜挎包向后一甩，說：“嗨，我還以為不回來了呢！”

　　*

　　*

　　*

　　插言：

　　和一些記憶的影子互動是一種有趣的體驗，如果把全息影像看做那種影子，它并無稀奇。

　　但一個過去的記憶能夠和現在的你進行實時互動，就有些詭異了。

　　所以，峒府其實不是一個普通的安全屋，它是擁有無時局域，存儲很多記憶的博物館、資料庫。

　　在峒府的經歷描述起來很枯燥（就和學習物理的體驗差不多），但對狄小七而言無疑是很重要的。和記憶交流，和副體人一起生活，學知識，練功夫……即便是珀遲曼先生和柏羅娜婆婆講過的長篇大論，她也絲毫沒覺得煩，那都是知識。

　　而最令她感興趣的，是另一個珀遲曼先生提到的“小辮子”，以及隨之而來的關于“時間”的困惑，那關系到她此行的目的，她想在某個記憶里找到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媽媽在哪兒？

　　她還沒找到答案，但似乎，迷霧之中已經能夠分辨出路徑了，盡管看不太遠。不著急，畢竟，這才是她來到Zera之后的“第一站”。接下來，她將面對更多的問題，有些已經埋下了伏筆，有些突如其來不容回避。不要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狄小七向來膽子大，心胸寬，說實話這可不像一個女孩子。是的，她不像。因為，她將成長為一名真正的行者。

　　她離開峒府的時候，驪珠那里的黑暗也越來越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