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韻是妖界第一個成為神官的妖怪,就算是論資排輩,他也能算得上是天地之間一號數一數二的人物。
可神官府邸卻與他的身份不太匹配。
內里怎么樣且不提,那是應該的。
林喵想,神官大人門外是一個彌漫著森森黑霧的不毛之地,低調至此。
好歹活了整整十八年,雖說和君旭這些與天同壽的妖怪比起來,不如他們的零頭,可人類世界的精彩豈是妖界十八年可比?
她看過的狗血電視劇小說電影一類加起來不說八百也有五百,但凡故事里的主人公有千韻這種身份配置的,哪個不是呼左喚右的上位者……可她在千韻這宅子里轉了大半天了,卻一個仆從也沒見到,難免覺得奇怪。
“你覺不覺得你家冷清了點兒……”林喵忍不住開口,說話的對象卻不是千韻。
君旭頂著千樾的臉,很有職業道德,演什么像什么,風流樣子無出正主其右。
此時搖著把扇子,嘴角一勾邪魅一笑,“小狐貍人緣差,沒有能信得過的人唄……”
“不至于吧,他都能認勿忘我當娘……”
能當母子的交情也很不一般吧……
君旭“啪”地一聲合上折扇,敲了敲林喵的腦袋,“花妖是低階妖怪,他一個神官淪落到與低階花妖為伍,還不算人緣差?”
似乎是這個道理……林喵晃了晃腦袋,“怎么扯到這兒了!言歸正傳,這個時間點我……也就是月憐和千韻才剛認識,外面的世界里應該也是這樣,月憐為了救櫻奶奶才結識了神官千韻,但后來為什么又要偽裝成母子?”
“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嗎?”
君旭搖搖頭,“我如果知道,咱們現在就不用頭疼了?!?p> “現在唯一的線索是你的夢,滿足月憐的欲望或許可以從這個幻境里出去……”
“可是她想要的是千樾,”她著急打斷道,“我要怎樣做才算是得到你?”
君旭對上她的眼瞳,愣住半晌,耳朵尖默默紅了起來,然后才將躲著她直愣愣的目光將眼神落在別處,一把折扇重新又被打開被他擋在臉前。
嘴里嘟囔道:“要得到千韻不知道,得到我還是……”
“還是什么?”林喵歪頭追著他躲藏的目光。
還是容易的。
但他沒說。
君旭清了清嗓子,“你別管了,等安排吧?!?p> 說罷扭扭捏捏地出了門,還不忘給她把門合上了,唯一不變的是一直擋在臉前的折扇。
林喵一頭霧水,但還是相信他能安排好的。
君旭這家伙,這幅樣子怎么那么眼熟,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像個小媳婦……
君旭到底像什么且按下不提,林喵卻沒想到這小子安排得那么快。
另一邊,千韻領著知樂進了一處院落,院里花開的正好,落英繽紛,姹紫嫣紅……
知樂卻在踏進這院落的一瞬間怔愣在原地。
“此處……”她臉色與唇色一同慘白。
千韻疑惑地看向她,似是有些頭疼,怎么這群花妖一到他府上,一個二個都跟丟了魂似的。
他皺眉問道:“此處怎么了?”
知樂看著這座花園,沒人比她更熟悉了,是她生起來長起來的……
池水被風吹著浮動,一層淡淡的金光隨著水波四處跳躍,知樂看著,她想,這池邊唯一少了一株水仙。
她咬了咬唇,神色復雜地看向千韻,卻道:“沒什么。”
“你帶我去找櫻奶奶吧?!?p> 千韻腳下不動,卻單手一揮,下一瞬一注池水便受召而來,裹成球狀盤在他的手上,水球之中正赫然漂著一朵櫻花。
現下輪到知樂皺眉了。
“她怎么了?”
千韻道:“我若是知道就好了?!?p> “什么意思?”
“我都要懷疑你們草木科的是否與我神官府犯沖,一到吾府上就不省人事,幸而這里池水靈氣濃厚,保住她一條命?!?p> “至于她為什么變成這樣,等她醒了你們自己問她,吾府上是不知情的。”
知樂已知曉這位神官是不管事的主,恐怕問了也是白搭。
“府上沒有侍從?”
千韻搖頭,不再多言。
手一揮,水球裹挾著櫻花又回到池子中去了。
“這處院落分給你們住吧,櫻花好了,趕緊帶走。”一眨眼,千韻的身影已不在原地,獨留話音在此處回蕩。
知樂轉身望向那處池水,一雙總是清凌凌的眼睛閉了起來。
她的手使勁捏成拳頭,手上的皮膚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切進了掌心,忘了疼似的,有血順著指縫滴了下來。
鮮紅的血液容易刺激人的感官,讓人忽視她透明的淚水與此同時滴落在地。
幸而,水仙一向獨行,此時的傷感難過,并沒有被人瞧見。
那鮮血與淚水自然也談不上忽視或不忽視了。
*
夜。
天色很快黑了下來。
知樂把林喵接了過來,卻并沒有向她提這處院落的故事。
或許情緒不佳,一路上不發一言。
而林喵心里記掛著君旭的計劃,也沒有說話。
直到進了那處院落,知樂站定打量起眼前的月憐來。
而林喵還在顧著出神。
二人終是知樂先打破平靜,問道:“你感覺怎么樣?”
“啊?”林喵像剛被叫回神一樣,反應過來才道:“哦——挺好的,只是剛進府門時不太舒服,后來千樾照顧我很快就好了……”
知樂挑眉,表情莫名,“別的沒了?”
林喵搖頭,“沒了沒了。”
“你……一直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林喵舔舔唇,“想千樾。”
“……”
“……”
“我剛剛說什么了?”
知樂冷著臉道:“你說你想千樾。”
“想他干什么?”
林喵抬起一張極認真的臉,“我想得到他!”
說罷轉身進了房間,嘴里還叫著:“兩個房間,我隨便選啦——”
獨留知樂冷風中站立,頗為蕭瑟。
次日一早。
林喵還在被窩里懶呼呼地窩著。
沒注意一扇窗被推開一絲小縫,下一瞬一個紅色的小紙人從縫隙里擠了進來,在窗臺上縱身一躍,精準扒在了林喵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