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樾高大的身體一震，原本那看誰都充滿惡意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愕起來，直直地看向她。
緊接著像是反應了過來似的。
彎腰靠近她，問道：“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遍……”
林喵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沒說什么。”
男人卻很大方地不在意，反而笑了笑，用哄她的語氣道：“再說一遍嘛……”
“聽話。”
林喵一愣，這熟悉的語氣。
怎么那么像……
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眼前放大了的俊臉，想從里面看出故人的影子。
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樣，她不得不承認，神壇真是個好編劇。
狗血電視劇都沒有這么寫的。
“我說……渣男？”
“渣男”，新時代賦予陳世美們的新興名詞。
至少百歲老人是聽不懂的。
那眼前這個至少活了一千歲的應該也不大可能聽得懂吧……
如果他聽懂了的話，是不是說明……
“我最專一了，不渣的。”狐貍眼無辜地眨巴眨巴。
哦，說明“他”不是“他”了。
“你是……”快要脫口而出的名字被林喵硬生生地忍住，就連強烈的心悸都被她忽略了，她看了一眼還站在一邊的千韻，明白現在不是相認的好時機。
只是……希望她的猜測不要落空。
會是他嗎？
剛剛那無法忘卻的熟悉之感，是她曾在一只貓妖身上體會過的，絕無僅有的溫度。
他救她于忘憂塔大火之中時，將她馱在背上逃出生天，屬于動物的更高的體溫，以及一雙獸眼中流露出的獨一無二的警覺與柔情，與眼前的千樾一般無二。
她的心也隨著意識到這一點而逐漸平復下來。
是君旭，他竟然也進了神壇，可他是怎么變成千樾的呢，按理說，自己在這個世界沒有本身所以成為了花妖尚且情有可原，可君旭是有的呀，無論何時何處，妖界都有一個儲君君旭，為何神壇沒有讓他進到自己的身體里，反而讓他變成了千樾……
她這樣原地怔愣著，冷不防被君旭，此時是“千樾”一把抱起來大步跨過了園子里的海棠門，留下冷著一張臉的千韻站在原地，只一邊眉毛微挑流露出一絲驚訝來。
“嬌客把腳崴了，我抱她去治一治！”千樾丟下這么一句，腳下卻快得生風。
二人一齊偷摸往后一瞧，千韻倒是沒有跟來，又一塊松了口氣。
感覺到懷里突然放松下來的身體，千樾道：“別怕，千韻小時候可傻，他不會跟過來的。”
“你……”林喵窩在他懷里咬著唇，垂著眼睛。
她有些躊躇，心中更有些復雜。
不能不承認的是，這些天她已經對她的這幅皮囊產生了“感情”，這是“月憐”對她下的“迷藥”。
她無法控制自己對月憐共情。
正如在那場夢里，撕心裂肺的痛苦也能感同身受。
那面對面前的千樾，如何做到心緒無波瀾呢？
“你知道你的這個身體，是誰？”
君旭頓了頓，“初始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三界之內恐怕沒幾個人知道千韻還有個弟弟……這其中恐怕還有什么故事，神壇等著咱們自己去縷清呢……”
君旭成了千樾，卻依舊的長手長腳，身姿卓然，一步頂她兩三步的邁，很快便到了一處房間。
進了屋，他將她小心輕放在床上。
林喵打量著眼前的屋子，趕緊閉上了眼睛。
熟悉的心悸感襲來。
心中忍不住吐槽，月憐啊月憐，怨氣好重啊。
這間屋子，你是夢里夢外都一定要扎根嗎……
神壇也為你造夢呢……
見她好一點的臉色又白了，君旭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怎么了？”
再睜眼，是能溢出來的疲憊。
林喵把自己的夢事無巨細地轉述給了君旭。
“你來這兒后，做過夢嗎？”
君旭皺著眉，搖了搖頭，“沒有。”
“但我進來的時間不久，或許是還沒到做夢的契機。”
君旭問道：“你做夢之前有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每晚都夢到？”
林喵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倒也不是每晚……”
“但我做夢是從我開始探究月憐的事情開始的……就像……”她蹙著眉頭。
“像什么？”
“就像是真的月憐在引導我一樣……”
“她想告訴我什么？”
兩人同時沉默下去。
這是神壇的世界，這一切也是神壇想說的。
“此處是封印貪婪神的神壇，時間一切生靈的欲望，無論善的還是不善的，都屬貪。”
“既然是月憐的夢境，那這只花妖的欲望是……”
林喵忙答道：“是千樾！”
“她最愛也最想得到的是千樾……”林喵的手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心口處，“那是不是讓她得到千樾，滿足她的欲望，這個夢境就能破了？”
君旭站起身望向層層帷幔之外，這一層層的迷霧或許也像這些絲質的帷幔一樣，撥開一層又一層，但終歸會有個盡頭。
這般想著，他一抬手輕撥開一層柔紗，“與其空想，不如試試。”
……
千韻是妖界第一個成為神官的妖怪，就算是論資排輩，他也能算得上是天地之間一號數一數二的人物。
可神官府邸卻與他的身份不太匹配。
內里怎么樣且不提，那是應該的。
林喵想，神官大人門外是一個彌漫著森森黑霧的不毛之地，低調至此。
好歹活了整整十八年，雖說和君旭這些與天同壽的妖怪比起來，不如他們的零頭，可人類世界的精彩豈是妖界十八年可比？
她看過的狗血電視劇小說電影一類加起來不說八百也有五百，但凡故事里的主人公有千韻這種身份配置的，哪個不是呼左喚右的上位者……可她在千韻這宅子里轉了大半天了，卻一個仆從也沒見到，難免覺得奇怪。
“你覺不覺得你家冷清了點兒……”林喵忍不住開口，說話的對象卻不是千韻。
君旭頂著千樾的臉，很有職業道德，演什么像什么，風流樣子無出正主其右。
此時搖著把扇子，嘴角一勾邪魅一笑，“小狐貍人緣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