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學堂送你可好？”
老柳落寞的神情一頓，隨后一點點變得不可置信。
“你說...你說要將這學堂....送我？”，不等紀水靈回答，老柳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怎能白拿你的東西”
老柳本質并不壞，只是有時候為了家人，他不得不拋棄臉面和讀書人的身份，變得自私和世俗。
“不是白拿，這是作為你們救我妹妹的謝禮。”
看見柳伯伯擺出和柳懷生一樣的神情，紀水靈忍不住露出真心的笑容，心一瞬間被柳家的樸實感染。
在這里，她能放下一身戒備，感受片刻寧靜。
“靈兒哥哥，這真不用，靈兒那姑娘我是真心喜歡，已經把她當作我的半個女兒，再說，靈兒也已經報過恩了，這學堂我真不能拿。”
老柳說什么也不肯接下這份禮物，紀水靈便沒將手里的地契和房契拿出來。
地契是七日前紀水靈找人高價從一貧戶人家買的，房契則是官府批的。
“既然柳伯伯不肯要，那我就聘請你當這所學堂的院長”
“真的？你要當學堂的院長？我能當嗎？”
老柳半驚喜半擔憂道。
“柳伯伯有多年的教書經驗，完全能夠勝任，你別擔心。而且這所學堂是專門為貧民窟的孩子所建，里面沒有權貴，你也不用擔憂”
“貧民窟的孩子可交不起束脩”
院外突然傳來聲音，那音色中帶著讓人讀不懂的情緒。
紀水靈和老柳同時朝院外看去，看到來人，老柳笑著道。
“懷生回來了，快進來，這位是靈兒的哥哥，專門過來聘我當院長”
柳懷生抱著幾本書走進來，朝紀水靈施了一禮，紀水靈連忙回禮。
“紀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紀水靈與老柳打聲招呼后，跟著柳懷生離開。
柳懷生找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才停下，轉身看向紀水靈。
“紀兄，可是紀姑娘找你說了些什么？”
柳懷生內心很復雜，貧民窟能有學堂本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可他又覺得做人不能以恩要挾，覺得救了人家一命，就把所有都當作理所應當。
“柳兄多慮了，我紀家本就打算幫助貧苦的百姓，修建學堂可以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紀水靈知道，柳懷生與柳伯伯不同，柳伯伯經歷過痛苦，讀書人的那股傲氣和清高早已放下，而柳懷生雖然成熟懂事，但還是未出茅廬的小子，心氣和底線很高。
為了讓柳家安心，紀水靈真是操碎了心。
“可...這里的孩子沒有錢讀書”
柳懷生神情失落，眼中難掩苦澀，貧民窟有學堂又如何？也改變不了孩子沒錢讀書的事實。
“柳兄不必擔心，我早已想好對策”
柳懷生抬起頭看向紀水靈，對紀水靈的對策很是好奇。
紀水靈笑笑繼續說道。
“貧苦人家可免費進學堂讀書，但需要簽署一份字據，即承諾若來日中舉，需以十倍的價格還清學堂所有支出，若未中舉，需以工還債，比如在學堂當夫子，學堂每月會支付一半的工錢，另一半用于還債，直到將學雜費還清為止。如表現不錯，可繼續留在學堂做事，工錢照常給。”
雖說紀水靈現在有錢，不需要收取束脩就可以完全支撐起一個學堂的所有費用。
可這種只往外掏不往里進的行為，并不是長久之計，很難支撐一個學堂長久開下去。
“紀兄實乃大材也”
柳懷生眼中滿是贊賞，從心里敬佩眼前人。
這個方法不僅解決了貧民窟沒錢讀書的難題，給每個孩子改變命運的機會，而且這種先讀后還的方式也比免費供讀的方法好。
一則可以督促學生努力學習，二則百姓不會覺得理所應當，只會感恩戴德，三則解決學堂的后續問題，保證學堂長遠發展。
“柳兄覺得我與舍妹有幾分相似”
“啊？”
柳懷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聊著聊著怎么跑紀姑娘身上了。
柳懷生仔細看了看紀水靈，確認對方沒有開玩笑，又想到那姑娘傷口恢復的速度，突然明白對方似乎在試探他。
“紀兄放心，我并未看清紀姑娘的樣貌，我爹雖看過紀姑娘，但不知道她的特殊，我也不會告訴他”
紀水靈看著眼前清澈而真摯的目光，有片刻出神，在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她好久沒見過這樣坦蕩的人。
“最近，我會讓人將學堂的東西補齊，學堂招生的事情就麻煩柳兄了”
紀水靈低笑幾聲，顯然此時她的心情不錯。
“紀兄是為貧民的孩子著想，柳某定當全力而為”
老柳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回來，心中的大石落下。他知道懷生的性子，不喜歡白收人東西，永遠是最吃虧的那個，就像那謫仙一樣不染塵世。
可人總是要落入凡塵的，特別是他們這種貧民，根本沒有不染世俗的資格，也不知道懷生什么時候才能明白。
“柳伯伯，我就先走了，等下次知行學堂招生再來”
知行學堂是紀水靈和柳懷生商量出的名字，希望前來學堂的孩子可以滿腹學識，行進天下。
老柳回過神時，紀水靈已經站在他面前辭行，眼看人轉身要走，老柳連忙問道。
“下次靈兒來不來？”
紀水靈一愣，隨即回答道。
“舍妹受了些驚嚇，已送回家中修養，短期內應該不會回來，等她好了，我會讓她來看望你”
老柳有些失望，看到與靈兒有九分酷似的臉，目光變得和藹。
“靈兒哥哥，我有個東西送給靈兒，雖然沒什么價值，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說完老柳走進東屋，片刻后，拿出一張畫卷。
“我看她常常坐在窗邊看風景，想來是喜歡這里，便自作主張的畫了下來”
老柳說著，將手中的畫卷一點點展開。
隨著畫卷展開，一副水墨畫呈現在眾人眼前，那是一副貧民窟深夜圖，圖上月亮高懸，繁星點點，樹葉搖曳，知了藏在樹葉中，數座屋舍隱匿在月色之下，人們早已安睡，只有數只青蛙在夜色下潛行。
紀水靈袖下的手指輕輕顫抖，剛穿越過來的前幾天，因為生物鐘沒調整過來，夜晚她經常睡不著，便坐在床上看窗外的風景。
沒想到，被柳伯伯看到了，還用心記下了。
怎么辦？她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上柳家了。
紀水靈心中一陣溫暖。
“謝謝柳伯伯，我想舍妹一定會很喜歡”
紀水靈小心翼翼接過畫卷，一點點卷好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