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之要走，紀宛然當然聽他的。女生保持著應有的禮節，和李落薇三人告別。
“李小姐。”她聲色溫柔，“上次在李家的宴會，我玩得很開心，多謝李小姐的邀請。”
李家宴會？玩的開心？
紀宛然說的客氣禮貌，明面上感謝的話，背后卻滿是譏誚諷刺。
李落薇握緊拳頭，下意識看向賀祁商，想在男人身上找點依靠，然而入眼的卻是青年溫馴地低頭幫懷里的小女孩整理衣領的一幕。
心頭泛起詭異的憤怒，險些沖破了理智的桎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緊握的掌心里，傳來更加深刻的刺痛。
直到紀宛然挽著青年的手走出視野，李落薇才松開手，揚起笑容看向身邊的男女。
“嫣然，我先回公司去了。”賭氣似的，她無視男人，和妹妹說話，“你到學校了記得給我發條消息報平安，知道嗎？”
“好。”李嫣然乖乖點頭，又挽著賀祁商的胳膊，聲音糯糯，“到了槿城，祁商哥哥會安排人來接我去學校，姐姐不用擔心。”
天真的話語宛如一把無形的利劍，狠狠扎在李落薇的心口。
女人笑容微僵，盯著妹妹天真無邪的小臉看了許久，直到一向呆蠢的妹妹傻乎乎地反問道:“姐姐？”
她移開目光，淡淡笑道:“那就好——我先走了。”
真是天真啦。
若是不知道她是個蠢笨的，她只怕會以為她剛才是在故意跟她炫耀。
真不知道賀祁商看中她什么——或者說，對于男人來說，天真的女人永遠比聰明的女人吃香？
想起昨晚兩人在車庫的擁吻，她抬手撫過嘴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未婚夫又怎樣？那個笨女人馬上就要去學校了，槿城和帝都相隔千里，她難道還能時時刻刻盯著賀祁商？
只要有機會，只有給她機會，她一定能讓男人徹底拜服在她的裙擺下。
——喜歡天真的女人，不過是因為還沒體會過聰明女人帶給他的樂趣。
……
昨晚吹了風，陸懷之再次成功感冒，一覺醒來嗓子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
男人坐在醫生面前，冷著一張臉聽醫生問各種問題。說不出話，只能寫了答案給醫生。
紀宛然坐在旁邊陪著他，聽醫生交代各種注意事項，認真做筆記，比當事人還要認真，只差沒有拿出手機錄音。
等醫生寫單子的時候，陸懷之轉頭尋找紀宛然，啞聲:“宛宛。”
男人有氣無力的嘶啞聲音飄進耳朵，紀宛然瞪他:“醫生說了，你暫時不能說話。”
“哦。”陸懷之比了個口型，拿出手機迅速按下一行字。
“你可以去做你要做的事。”
“你一個人可以嗎？”紀宛然來醫院的確還有一件事要做，但是讓她把生病的他一個人丟在這里，她也做不到。
“沒事——我讓北堂拿了藥，在地下車庫等你。”
“北堂要來了？”
“我給他發過消息。”
“那我等北堂來了再去。”說完，不等他反對，她道，“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我怕你被別人拐賣了——畢竟你長得太秀色可餐。”
陸懷之:“……”默默轉回身看醫生寫病例單。
四十出頭的女醫生戴著一副眼鏡，全程沉默地聽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笑。
“陸先生，好福氣啊——我們這里很少有女孩子陪男朋友來看病還做筆記的。”
陸懷之:“……”
紀宛然很是認同地點點頭，附和:“我自己生病都不會這么用心。”
陸懷之:“……”果斷湊上去在女孩臉頰上吻了吻，“謝謝。”
紀宛然抹了下臉頰，嫌棄:“你別把感冒傳染給我了。”
陸懷之:“……”
剛到門口的北堂瑾:“……”我做錯了什么，專門叫我來吃狗糧？
……
住院部二十三樓，出了電梯往前走，左手邊，第六個房間……紀宛然慢慢地數著房間走過去，停在第六間門口，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
房間里的人應道:“進來。”
紀宛然推門走進房間。
看到她，床榻上的女人瞳孔猛地一縮，厲聲道:“你來做什么？！”
“聽說李夫人住院了，我來看看你。”紀宛然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床榻上的女人，“李夫人氣色不錯，我就放心了。”
“放心？”姜思婭冷笑道，“我如今這樣，都是拜你所賜，你一定很得意吧？”
“當然。”紀宛然道，“敵人這么慘，我難道不該高興嗎？”
“你！”
“李夫人一定很奇怪，昨天晚上發生了什么吧？”
“……”姜思婭愣了愣，脫口道，“果然是你！”
“是我。”紀宛然笑，悠然道，“你們以為我來李家只是單純為李嫣然慶祝生日？——你們當然不會這么想。既然如此，換位思考一下，我怎么可能毫無防備呢？”
“你……沒有喝那杯酒？”
“你說李落薇下了藥的那杯酒？”紀宛然輕笑道，“我當然喝了——當著李落薇的面，不喝進去怎么能騙到她？”
“那你……”怎么沒事？
“我喝了那杯酒，沒有咽下去，擦嘴的時候吐在了帕子上——其實這是一個很明顯的動作，可惜李落薇那個時候放松了警惕，根本沒發現我把酒吐了出來。”
“……你怎么會知道，酒里有東西？”哪怕她猜到落薇要對付她，又怎么剛好會知道酒被下了藥？“那杯酒，是你隨手拿到的。”
難道，李家出了內鬼？
“我不知道哪杯酒里有東西，我只要不喝會場任何一杯酒水飲料，就可以了。”紀宛然道，“至于之后的事，隨機應變就好。”
原來如此……姜思婭咬牙道:“我明明記得，我把你丟進了那個房間！”
“對，我進過那個房間。”紀宛然沒有否認，“在你進去之前。”
姜思婭狠狠瞪著窗前笑瞇瞇地女人，怒道:“你進去，做了什么？！”
“你把我丟進去的時候，我在房間里灑了一點迷香——會讓人睡上一會兒，對身體沒什么壞處。”紀宛然回憶道，“當然，我在你的禮服上也灑了一點，不過是催情用的。”
“……”
“趁著邱家少爺睡得暈暈乎乎時，我從陽臺翻到隔壁房間，再出門跟著你，等藥效發作，再把神智不清的你送回到那個房間……”
說到這里，紀宛然迅速往后退開兩步，躲過女人打過來的手。
姜思婭伏在床上喘著氣，狠聲道:“紀宛然！你厲害！我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姜女士，你現在自身難保，還要怎么不放過我？”沒把她威脅的話放在心上，紀宛然笑道，“你覺得李燁那種薄情寡義的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當眾給他戴綠帽子？只怕沒等你一條腿康復，就會被李燁掃地出門了。”
姜思婭咬緊嘴唇，明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還是故作沉靜地說道:“如果你是這么想的，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哦？”
“你還不知道吧，我和李燁少年相識，更在紀憐之前——落薇是我為李家生的女兒，是李燁的親生女兒——李燁哪怕再生氣，看在落薇的面子上，也會容忍二三。”
姜思婭說完后，緊盯著紀宛然，想看她知道真相后會是何種表情。
外人口中的恩愛夫妻完美婚姻，到頭來只是她的父親策劃的一場奪取紀家家產的騙局……呵呵，憤怒嗎？憎恨嗎？
最好，讓怒火把她所有的理智全部燒光。
誰知紀宛然只是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所以李燁在已經有戀人有女兒的情況下，還故意勾引我母親……嘖嘖，你們兩個，還真是絕配呢。”
“你很生氣？”從女孩低沉的聲音里聽出怒意，姜思婭得意地笑道，“你以為李燁娶紀憐是因為愛情？哈哈，這世上哪個男人不愛權力名利？要不是為了紀家偌大的家業，李燁會心甘情愿入贅紀家？哈哈！”
“你想說，李燁娶我媽媽是為了紀家的家產，和你在一起，才是因為真愛？”
“呵呵，真愛可談不上，但對于李燁來說，我在他心里的位置至少比紀憐要重要得多。”
“也是，但凡他對我母親有一點點情意，也不會狠下心殺了她。”
早知紀宛然知曉紀憐的死因，對于她說出這句話，姜思婭完全不意外。
她欣賞著女孩壓抑的憤怒，勾唇一笑，陰惻惻說道:“紀憐不死，李燁要怎么拿到紀家的家產？不過，你也別怪你父親心狠手辣，只能怪你母親沒用，那么多年，也沒得到你父親的一點垂憐。”
“姜女士，我想你誤會了。”憤怒只是一瞬間，紀宛然再次揚起笑，“你也說了，男人都愛權力名利——我媽媽能給他權力名利，結婚以后尊他愛他，為他生兒育女，從未犯過任何過錯，尚且被他棄如敝履……你呢？沒有家世，年老色衰，又在眾目睽睽之下送他一頂大大的綠帽子——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比我母親好多少？”
“……”
“還是說，你真的相信，李燁對你是不離不棄的真愛？”
見識過李燁對付紀憐的手段，她當然知道李燁為人有多冷血無情。然而曾經有華麗的外衣遮掩著，讓她暫時忘了男人的薄情寡義，只以為兩人恩恩愛愛是真的因為刻骨銘心的感情……如今被紀宛然直白的話撕開外衣，露出內里腐爛的核，她竟一時間覺得心驚膽寒。
李燁會怎么對她？只是離婚能消除男人的怒火嗎？他會不會像對付紀憐一樣，毫不留情地殺了她？
眼看女人蒼白著臉上浮現出一絲恐懼，再沒有閑情和她爭執，紀宛然退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在門口頓了頓，紀宛然從手提包里翻出一個錄音筆，黑色的金屬外殼上，標示錄音中的綠色信號燈正在一閃一閃。
女生關上錄音筆，最后看了眼病房。
李燁，姜思婭……這才只是個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