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白晝和寧芫,都已經足夠成熟,知道自己想什么、要什么。他們甚至覺得之前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以后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好珍惜,還要補回從前錯過的,比如:寧芫不肯走路,非讓白晝背她。
這樣的游戲,對于兩個穿著職業裝,出入各大商務場合的外企精英,是難以想象的,可是,如果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沒有彎彎繞繞、兜兜轉轉,直接就把戀愛給談了,這應該會是當時在一起的樂趣吧?白晝也毫不含糊,背起寧芫就跑,可才跑了沒幾步,寧芫就要求把她放下來:“舍不得讓你累,心疼。”
一邊虐、一邊疼;一邊懟,一邊夸;一邊逗、一邊寵,這好像成了寧芫對白晝的方式。而白晝,對寧芫,就是一個詞:“無微不至”。
爸爸媽媽在不到一天一夜的接觸中,已經確定了這個小伙子就是他們放心的那個人。用白鱘的話說:“哥,你丈母娘居然都給你親手做衣服了,這門親事算是定下來了!”白晝媽媽在白晝出發前,精心準備了給親家的見面禮,看到他們又拿回來一堆回禮。兒子穿著的這件風衣,居然是見面后連夜趕制的,可以看得出,小寧媽媽早就準備好了面料,在專門等著。這樣的用心和能力,也是媽媽中少見的,難怪女兒這么聰明、懂事。白晝還告訴媽媽,和寧芫的爸爸特別投緣、她的家人,簡單熱情。寧芫的爸爸媽媽已經答應了把女兒嫁給他。
“今天只是第一次登門拜訪,我還要來專門提親。”白晝已經和寧芫的爸媽承諾。
白晝媽媽知道兒子肯定會討人喜歡,但也擔心家庭單薄,怕女方家長要求多多,現在可算安心了。
寧芫和白晝這次能呆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四天,特意留了一天去拍婚紗照。他們要趕在Gupta離開中國之前,送照片給他。確實是Justin的影響力巨大:Bruno居然答應讓Gupta在中國繼續工作,直到Bruno幫他找到另一個外派機會。Gupta在中國的任期就這樣又延展了半年,現在已經確認,下一步他會被派去非洲,負責三個國家,正好到離開中國的時候,兩個女兒就都到美國讀大學了,時間銜接天衣無縫,完美過渡。
Gupta都要調走了,組織結構在不斷變化,對李普頓的人來說,有點人心惶惶。方舷作為優家高潛質人才,被調到了BJ,擔任華晶工廠經理。雖然江雁南一萬個不愿意離開廣州,但為了支持他的事業,也跟著他一起到了BJ。Lu看著以前天天在一起的各部門經理紛紛離開,很沒有安全感,很快,跳槽了做回了他以前擅長的企業服務,還順帶帶走了Spring。廣州原來李普頓的辦公室,漸漸變成了優家華南公司,Aimee再回去給Gupta送照片的時候,望著辦公室里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頓覺物是人非。
白晝已經在香港入職,寧芫在BJ,兩個人都處于瘋狂出差的狀態,電話、郵件、書信、明信片,成了異地戀的主要形式。甚至,有時候,行程趕巧,他們會約好在機場見,實在太趕,他們僅僅來得及在機場的某個電梯出口,抱一抱,然后拉著行李箱各奔東西。即便如此,每次分開的時候,他們的臉上,都會帶著甜蜜的笑,他們都很堅定、很溫暖,都知道對方就在自己胸口呢。
有了對彼此職業的深刻理解、相互給予的強大心理支持,兩個人在事業上的進步更加快速:白晝的投行生涯已打開局面,參與的案例很有影響力,他開始成為冉冉升起的業內新星。寧芫負責的品牌,廣告創意、媒體發布,獲得多個全球大獎,銷量節節高,Aimee也在優家競爭激烈、能人輩出的marketing團隊中,日益亮眼奪目。
正在寧芫感覺事業愛情齊頭并進的時候,突然接到媽媽的電話:爸爸被診斷為肝癌晚期,醫生說已經時日無多,沒有什么治療價值了。寧芫無法相信,哭著告訴白晝,白晝立刻說:“芫芫你別擔心,有我呢!”白晝帶著寧芫到中學同學家,找同學在腫瘤醫院的權威爸爸幫忙,寧芫爸爸立刻住進廣州的醫院;他為陪爸爸的寧芫媽媽,安排住宿交通一日三餐;為了不影響寧芫的工作,白晝叮囑她不要兩頭跑,他盡量周末回廣州,去醫院陪爸爸……
醫院最終還是勸寧芫爸爸回家休養。Alan知道Aimee爸爸生病的事情,也很難過,讓她每個周五晚上都回去探望照顧,周一一早再回來工作。爸爸的狀況越來越不好,迅速消瘦,臉上不再有笑容,說話也不再有力氣。
這天,本來一直躺在床上的爸爸,突然讓寧芫陪著他去樓下,他要去等白晝。白晝說好了,今天下午會從香港過來的。寧芫攙扶著爸爸,站在路口,爸爸本來就深邃的五官,現在已經真的成了雕刻-沒有任何脂肪的支撐,全是硬硬的骨頭。爸爸原本已經幾乎沒有光彩的眼神,此刻充滿了期待。
“爸爸,外面有點風,我們還是回家等吧。”寧芫看著爸爸的樣子,心里好疼好疼。
“沒關系,我再等等。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和小白說。”
白晝終于出現在路口,他遠遠地看到寧芫和爸爸,立刻拉著行李奔箱跑過來。他把行李給寧芫,背著爸爸回了家。白晝把爸爸輕輕扶到床上后,仔細地替爸爸脫掉外面的衣服,又調整好爸爸枕頭的角度,讓爸爸可以舒服地和他說話。爸爸要求和白晝單獨聊,寧芫時不時聽到爸爸的嘔吐聲,沖進房間的時候,白晝扶著爸爸,給爸爸涑口、擦拭,沒有任何嫌棄,而是滿眼的憐惜。
爸爸讓寧芫進房間,把寧芫的手,放在白晝手里,用微弱的聲音說:“芫芫,我的寶貝小女兒,小白是你可以托付終身的人,爸爸覺得很遺憾,看不到你們的婚禮了,但爸爸也覺得很幸福,有小白來繼續替我愛我的寶貝小女兒。”
爸爸說完這番話后,就進入了持續昏迷。元宵節下午,爸爸走了。
陪著爸爸的最后一個晚上,寧芫接到了Justin打來的電話,他得知Aimee爸爸離開的消息,在電話里安慰她。寧芫客客氣氣地表示了感謝。那個時刻,天空好黑,黑到沒有一顆星星,寧芫卻在這一片無盡的漆黑中,看清了自己的內心:Justin也好、Marcus也好,他們都不可能像白晝這樣,來照顧我的爸爸、替我支撐起這坍塌的世界,他,的確是最適合我的人。
白晝主動操辦了所有的事情,扛起了寧芫的家。
送走爸爸的寧芫,依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爸爸從發現生病,到離開,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爸爸走到時候,才剛剛五十出頭。在寧芫心里,爸爸還那么年輕,將來自己還有的是機會去陪他、照顧他,怎么會一下子,他就消失了呢?
“白晝,我該怎么辦?我真的好害怕、好后悔……”當著媽媽的面,寧芫非常堅強,協助白晝有條不紊地辦理所有流程,但只對著白晝的時候,她徹底崩潰,把所有的眼淚都傾瀉而出。
“芫芫,我理解。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會責怪自己,是不是命不好,克爸爸。我自己的爸爸沒有了,剛剛從我們的爸爸這里感受到父愛的溫暖,他也走了。可是,我們的爸爸對我說:我是老天爺派過來替我爸爸愛我媽媽和妹妹的、替他繼續愛你的。我覺得爸爸說得特別有道理。生死我們無法左右,但,愛,我們可以傳承和延續。”
“芫芫寶貝,你有我。”白晝的擁抱好有力,他真的可以為我遮風擋雨。
剛剛大學畢業的弟弟,也留在廣州工作,爸爸走后,媽媽一個人守在原來的房子里,睹物思人,常常以淚洗面。白晝和寧芫姐姐姐夫商量,能不能讓媽媽換個環境,搬到廣州居住,姐姐姐夫也很認可。白晝就又和媽媽商量,媽媽也同意了。白晝開始帶著寧芫,在廣州給媽媽和弟弟看房子。終于看好一處,他直接付了定金。媽媽和弟弟,對所有的安排都十分滿意,媽媽堅持要把定金還給白晝,說不能讓他出錢出力,吃那么多苦,白晝卻笑瞇瞇地說:“為媽媽和弟弟跑腿,不能算吃苦。”媽媽本來還有點擔心白晝長得太帥了,會不會有點靠不住,但經歷這么多事情,媽媽徹底地認可了這個暖心的孩子。
白晝果然安排了非常正式的提親儀式,兩家人隆重地見面。寧芫媽媽特別重視這次出場的服裝,媽媽、姐姐、姐夫、弟弟,都穿了媽媽設計的家庭裝,一家人出場,很有氣勢。媽媽說:初次見面,我們一定要給寧芫撐腰,以后她在婆家人面前,可以昂首挺胸。
白晝媽媽堅持要給彩禮,寧芫媽媽堅持不收:
“只要孩子們自己喜歡、只要他們幸福。我的女兒、您的兒子,都是我們的寶貝、也是我們最大的財富,既然我們都愿意把我們最貴重的寶貝送給對方,其它的任何形式,都沒有必要。”
婚禮,氣勢宏大。白晝說了:他的妻子,必須大張旗鼓地明媒正娶,他要讓所有認識的人都知道,老婆對他有多重要!他確實做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來辦,寧芫,只要出席。
為了避免兩家都沒有爸爸的尷尬,整個婚宴,更像是年輕人的派對。校友、鉑艇、優家、SM的同事為主、親友團為輔,輕松熱鬧、喜氣洋洋。但寧芫看到了:在主桌上,白晝給兩位爸爸,都專門留了座位。
Justin特意從上海飛過來,參加了他們的婚禮。這是他第一次和白晝見面,見到的剎那,他就相信了Aimee說的這是她心甘情愿的選擇。
方舷特意從BJ飛回廣州,參加了婚禮。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白晝,見到的那刻,他就慶幸自己沒有魯莽地硬追–這個人綜合實力太強了,斗不過呀。
Alan這個時間正好要和太太去度假,沒法參加婚禮,但特意送上精心挑選的畫,還要求Aimee也給他送一張婚紗照:“我想看看你這么特別的女孩子,會嫁給一個什么樣的男人。”
是的,這是一個嵌入了她生活的男人、即便在無邊暗夜,他也能用自己的熱情和溫暖,把她的人生照得如同白晝、就是白晝。
婚禮后,白晝親自把寧芫送到BJ。他細心地檢查她公寓里的每一件電器是否安全、把冰箱里填得滿滿,還在冰箱上,貼上了他手寫的每周菜譜–“我已經分門別類整理好這些食材了,你只要按照標準,周一到周日,拿出來照做就可以啦。”
“你是怕我餓死嗎?”寧芫貼在他胸口,感動又可憐的樣子。
“是啊,千辛萬苦才娶回家的老婆,當然要好好保護、好好心疼!”白晝的疼人,真是入了骨髓。
“BJ現在天氣已經冷了,你的塑料拖鞋我幫你放在洗手間,洗澡的時候穿,洗完澡,得馬上擦干腳,換成棉拖鞋,知道嗎?”
棉拖鞋?寧芫想起了爸爸已經進入昏迷后,媽媽看到天氣涼了,想把家里的棉拖鞋找出來,可不知道放在哪里,讓寧芫去問爸爸。爸爸已經多少天神志不清了,聽到寧芫趴在他耳邊說:“爸爸,媽媽問棉拖鞋在哪里?”爸爸還是艱難地睜開眼睛,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在小閣樓。”寧芫到小閣樓,翻出了爸爸在換季的時候,一雙雙洗得干干凈凈、用防潮紙包得整整齊齊的一家人的棉拖鞋。是的,爸爸是暖男,我的白晝,也是個暖男。
寧芫洗完澡穿著塑料拖鞋,正準備擦腳,白晝拿著一條干毛巾過來了:“來,把你的小腳丫伸過來!”
寧芫乖乖把腳伸過去。
白晝一個個腳趾縫地認真擦干,這個動作、這個力道,怎么那么像小時候,爸爸給我擦腳的感覺啊?我是不是太想爸爸了?

千里鷹
第二部:入職外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