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質問，凱瑟琳只是沉默地邁出一步——

　　足尖落下的剎那，周圍空間有如凝滯一般歸于平靜。整座平臺化作明鏡般的無垠水面，水面倒映的幻影逐漸凝實，竟是一位清癯挺拔的男子。

　　他身披的純白法袍不染纖塵，衣袂間星河紋路不住流轉。發絲隨風輕揚，額間魔法刻印若隱若現。

　　當那雙眼眸緩緩睜開時——

　　天地倒轉，星河傾覆。

　　他站立的位置化作世界的支點，那雙蘊藏無盡魔力的眼眸平靜望來。

　　對方沒有開口，答案卻已不言自明。

　　風王老者蒼白的眉宇微微皺起，那道身影，他再熟悉不過。

　　對方的氣息、姿態、乃至魔力波動都與記憶中分毫不差——正是昔日以嚴師身份教導他魔術的圣級魔法師，薩巴托斯·萊德。然而，某種難以名狀的違和感卻在心底悄然滋生，仿佛靈魂本身在抗拒著對眼前存在的認同。

　　“萊德......大魔法師？”塞妮絲緊抱法杖踉蹌后退，作為曾在克洛尼亞戰場親眼見證過法圣真容的她，聲音里帶著不容錯辨的確認。

　　可緊接著，比威壓更令人窒息的困惑席卷而來——那雙眼睛傳遞出的分明是赤裸的敵意，與那記憶中和藹可親的前輩完全判若兩人。

　　面對眾人的疑惑，薩巴托斯·萊德沒有回應，他從虛空中拔出一把鑲嵌著翡翠寶石的法杖，法杖前端抬起無聲對準眾人。

　　沒有咒文吟唱，沒有魔力積聚。法杖輕點的瞬間，八階雷元素魔法驟然成型。刺目的雷光如天罰之矛貫穿空間，在千分之一秒的剎那朝向眾人轟擊而來。

　　“什么？”

　　阿托莉絲瞳孔驟縮——顯然她沒想到那尊為法圣的男人，居然會選擇突然發難，更令她感到吃驚的是，對方抬手施放的魔法攻擊，竟連咒文吟唱的前兆都沒有。

　　眾人也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看狂暴的雷霆就要將眾人轟成碎末，驟然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掠出，凝聚氣力的一拳猛地將那擊來的雷霆轟成了漫天破散的電弧。

　　“都別愣著！”維拉法甩動龍化的右臂，焦黑的鱗片簌簌掉落。他橫擋在眾人前方，明黃色的豎瞳死死鎖住那道白袍身影。

　　事實上用不著提醒，眾人也都反應了過來，迎著對方探來的視線紛紛拔出了武器。

　　“我知道你們為了什么而來?！币姳娙松袂榫o繃的樣子，法圣嘴角揚起一絲難以覺察的弧度，另一只手掌緩緩托起——一顆血晶懸浮其上，內部如有生命般脈動著猩紅色的輝光。

　　“「賢者之石」在我手中”法圣的指尖輕叩血晶表面，蕩開一圈妖異的波紋，“你們若有能耐不妨自己來取。”

　　最后一個尾音仍在空氣中震顫，翡翠法杖卻已高高揚起。他的動作毫無遲疑，完全沒有交涉的打算，仿佛這場對決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回避。

　　霎時間，數以百計的魔法陣如繁花綻放，填滿整片空域——那是所有人都不曾見過的景象：赤紅的流焰燃燒天空，青白的暴風貫穿大地，幽藍的冰霜凝結時空，褐黃的巖土隆起地刺叢林。

　　“噼啪——”紫黑色的雷龍從法陣中露首，龍吟聲震得空間泛起層層漣漪。法圣的白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宛若神明一般懸空立于五重元素狂潮中心，他漫不經心地撥開額前的發絲，居高臨下投來審視的目光。

　　“也讓我來驗驗，能被那家伙看中的你們，究竟有幾分成色?！?p>　　.......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掀起千米高的雪浪，純白帷幕遮蔽了整個戰場。在無人知曉的另一處時空，戰斗同樣進入生死相搏的白熱化階段。

　　冰雪魔女瞇起被雪塵刺痛的眼睛，漫天雪幕中她短暫的失去目標的蹤跡。在這致命的盲區里，一道劍氣突然撕破雪幕飛襲而來。

　　魔女本能地旋身后撤，原先站立之處已被劍氣犁出深不見底的溝壑。然而還未站穩，左側空間又再度扭曲，男子的身影如鏡面折射般閃現，凌厲的劍鋒拖曳著圣級的加護之力撕裂空間斜斬而來。

　　“錚——！”

　　冰晶護盾在劍鋒觸及的剎那凝結成型，晶瑩的盾面折射出冰藍光暈。盡管這倉促構筑的防御僅支撐瞬息便轟然破碎，但迸濺的冰霧卻已為冰雪魔女爭取到了寶貴的時機。

　　只見她的身形在冰晶折射的光線中扭曲消散，緊接著數以千計的冰棱自劍圣周身憑空凝結，每一道棱尖都精準指向其周身死穴，在電光火石間貫射而出。

　　然而——

　　“徒勞！”男子神色漠然，足尖輕點虛空。劍鋒流轉間，襲來的萬千冰棱尚未近身便盡數化為齏粉。

　　劍光再閃，百米空間驟然凝固。飄零的雪瓣被一分為二，卻在裂痕中迸濺出刺目的猩紅。

　　“唔......”冰雪魔女悶哼一聲，身形自紛揚雪幕中急退而出，左臂雪膚赫然又多了一道猙獰的血痕。鮮血順著凝霜般的手腕滴落，在皚皚雪地上留下一抹又一抹艷紅。

　　天空仍在飄落飛雪，魔女冰藍的眼眸掃過四周。先前交戰的整座山脈此刻已化作遍地碎石，除了腳下這寸土地方圓百里都已成焦土。劍圣無愧為劍圣，實力著實可怕，她暗自咬牙——不知這以傷換來的須臾喘息，可夠萊德帶著二人逃離險境。

　　也不知這究竟是書中記憶，還是真實存在的歷史，冰雪魔女只覺腦海中的那段記憶很是模糊，恍惚間只記得第二天從旅館床榻醒來。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他們擊敗了所謂的頂級魔物平安歸來，而她也因為疲憊早早睡去，除了那少年魔法師看起來有些心事之外一切如常。

　　“呵......”冰雪魔女輕搖臻首，冰藍眼眸重歸凜冽。她這是在想什么，戰斗還未結束，眼下這生死之境，可不容她半分躊躇。

　　凌厲的劍光瞬息而至，反應過來的魔女來不及閃避，倉促之下橫杖格擋，寒冰法杖與利刃相擊迸出刺目火花。

　　“以你之死，換他們得生，你覺得這值得？”男子冷聲質問，劍鋒又沉三分。

　　魔女唇角溢血，卻勾起一抹冷笑：“孤做事，可輪不到你來置喙？”

　　方才一擊男子顯然收斂了力道，見魔女如此固執，他目光一冷，身形倏轉，灰色衣袂在空中劃出凌厲弧線，一記鞭腿挾著破空之聲重重轟在魔女腰間。

　　冰雪魔女如斷線紙鳶般倒飛而出，在雪地上劃出數十丈的溝壑才堪堪止住退勢。

　　冰雪魔女猛然咳出一口鮮血，她單膝跪地，顫抖的雙手緊握法杖支撐身軀，冰藍瞳孔中映出那道迫近的身影，她唇齒微動似在顫抖。

　　男子劍鋒低垂，銀白劍鋒在雪地上拖出猙獰溝壑。每一步都令積雪消融。蒸騰的白霧中，殺意凝如實質。

　　突然——

　　男子足下綻開刺目的純白法陣。冰雪魔女眸光驟亮，先前佯裝的頹勢瞬間消散。法杖頂端迸發幽藍光芒，高速的神言在千鈞一發之時完成詠唱。

　　從劍靴踏碎法陣邊緣，到九道龍吟響徹云霄——

　　不過千分之一妙的剎那，九條冰晶巨龍已撕裂虛空，攜著凍結靈魂的極寒撲面而來！

　　九道冰龍咆哮著交織成毀滅的洪流，將男子的身影徹底吞沒。極寒吐息所過之處，天地間驟然拔起一座巍峨的冰晶山脈——嶙峋的冰棱如利劍刺向蒼穹，晶瑩的冰壁折射出萬千寒芒，整片戰場在瞬息間化作永恒的冰獄。

　　冰雪魔女見證著這一景象，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她刻意示弱，節節敗退。每一步踉蹌后退，都在雪地上悄然留下晦澀難辨的魔法刻印。

　　劍圣的每一次追擊，都恰好踏在她精心布置的節點之上。不知不覺間，整片戰場已然化作她的領域——那些看似狼狽的足跡，此刻正綻放出刺目的冰藍色光芒。

　　這便是凌駕于九階之上的圣域級魔法——

　　冰雪魔女凝神感知片刻，確認冰封領域中再無那男子的氣息后，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她拭去唇角的血跡，拖著幾近支離破碎的身軀正欲離去，卻忽覺——一縷溫熱吐息拂過耳畔。

　　那道身影不知何時已貼近身側，近得能數清他劍刃上凝結的冰晶。

　　“我給過你機會?！?p>　　低沉的嗓音貼著耳際響起時，魔女才察覺胸口傳來的異樣。她怔怔低頭，看見一截銀刃自心口透出，刃尖還滴落著殷紅的血珠。

　　她才意識到，那透徹而出的寒意，竟比她此生觸碰過的任何事物都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