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白月黑月
話音未落,法圣一記橫掃,將伊萊娜從身邊擊退出去。
緊接著,他緩緩舉起法杖——頂端驟然綻放出烈陽般奪目的光輝,那光芒所及之處,戰場景象寸寸崩解。
待刺目的光芒漸褪,眾人愕然發覺,周圍的景象,不知何時竟再度發生了變幻。
蒼白的月輪高懸于暗紫色天幕,將冰冷的光輝灑向雪色無垠的花海。法圣凌空立于世界中心,手中法杖輕抬,淡漠的目光如霜般掃過眾人。
忽地——
法杖尖端輕點虛空。
雪白的花瓣驟然翻涌,轉瞬間凝聚成數十條猙獰的雪色花龍。法圣眸光微閃,群龍當即昂首嘶吼。
這邊伊萊娜雙足剛觸及地面,十二條花龍已咆哮著撕咬而至。
面對洶涌龍群,伊萊娜不以為意,手臂高揚——
霎時間萬千碧幽劍影如暴雨傾瀉。
然而劍鋒觸及花龍的剎那,那些雪白龍軀竟泛起詭異灰光。轉瞬間,漫天碧幽劍影盡數化為灰白,如石雨般紛紛從高空墜落而下。
“什么?!”
伊萊娜瞳孔驟縮,倉促間只來得及橫臂格擋。眼看花龍的血盆大口已近在咫尺,要將伊萊娜的身軀吞沒。
千鈞一發之時,維拉法閃身出現,硬生生將伊萊娜撞離龍口。然而一片飄零的花瓣,仍輕輕擦過伊萊娜的左臂。
被觸及的肌膚瞬間泛起死寂的石灰色,那不祥的色澤正如瘟疫般,沿著手臂急速蠶食而上。伊萊娜只覺左臂傳來一陣刺骨寒意,那寒意轉瞬化作鉆心刺痛,仿佛千萬根冰針順著血脈游走。
維拉法瞥見伊萊娜額角沁出的冷汗,意識到花瓣中可能附有石化效果的魔毒,萬不可輕易觸碰。眼見那些花龍再度折返回來,當即拉著伊萊娜飛速展開后撤。
戰場另一端,其余眾人也相繼察覺異狀。目光所去,數以十計的雪色花龍調轉方向,攜著漫天石化花瓣正朝他們席卷而來。
見狀,白若立刻上前一步,同時純凈的「偽」超越碎片,在她的掌中完成煉化。緊接著九色的光環自她背后依次顯現,其中橙黃色的第七光環驟然點亮。
那一刻,純白結界如蓮花綻放,將眾人盡數籠罩其中。花龍撞上結界的瞬間,雪白身軀竟開始寸寸崩解。
作為終焉之獸最初的容器,白若所繼承的能力與終焉九尾一一對應。雖遠不及終焉獸本體的浩瀚威能,但憑借偽超越碎片之力催動的第七尾權能,也絕非尋常攻勢能夠輕易撼動。
“莫以為,有這結界便可高枕無憂。”然而,法圣淡漠的聲音卻從天空垂落。
眾人駭然抬首——
只見皎潔月輪之下,他單手執杖,面前七重魔法陣如齒輪般層層相扣。
杖尖一指,七重增幅的魔力洪流傾瀉而出。
純白光炮貫穿結界的剎那,整片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漫天雪白花瓣在能量亂流中狂舞,每一片都折射著毀滅的虹光。
“轟——!??!”
瞬間,毀天滅地的魔力光炮重重轟擊在結界表面。
白若悶哼一聲,晶瑩的結界頃刻間崩裂開來,化作漫天光屑紛揚飄散。狂暴的魔力洪流,突破結界之壁,勢不可擋地席卷向后方眾人。
危急關頭,特魯迪爾頂著戰盾猛然沖至陣前。
“巨巖鐵壁!”暗魂級特技發動,玄鐵戰盾深深鑿入地面,瞬間化作一堵銘刻古老符文的高大巖墻,硬生生將那奔涌的毀滅洪流阻遏在巖墻之外。
然而,還沒有結束。盾面與魔力洪流相接處,不斷迸濺出刺目的火花。特魯迪爾咬緊牙關,渾身肌肉虬結暴起,雙臂乃至全身都在劇烈震顫。那足以劈山斷岳的恐怖威壓,正將他連人帶盾緩緩向后推移。
“「奶父」,佑言!”
喬瑟見罷嘶聲吶喊,同時將也掌中唯一的「偽」超越碎片煉化。時空之力頓時如活物般纏繞雙臂,在他周圍形成扭曲的透明漩渦。
盧卡斯一手持杖一手放在胸前,開始吟頌神圣禱言,很快兩道閃亮的光環分別從喬瑟和特魯迪爾腳下升起。
精神力的祝福加身,喬瑟的雙眼瞬間明亮了幾分。
與之相對,接受了力量祝福的特魯迪爾則是暴喝一聲,原本深陷泥土的戰靴漸漸穩住陣腳。
“聽我倒數——”喬瑟沖著特魯迪爾呼喊道?!叭齻€數后松手!”
特魯迪爾雖素來與喬瑟不對付,此刻卻毫不遲疑地繃緊全身肌肉。他額角青筋暴突,粗壯的手臂精準調整盾牌角度,“準備好了!”他用力點了點頭。
“三...”
“二...”
“一!”
倒數落定的剎那——
特魯迪爾猛然撤開戰盾,毀滅性的能量洪流頓時如決堤般傾瀉而入。
喬瑟雙臂交叉于胸前,時空之力在指尖瘋狂流轉。無數透明的時空裂痕憑空浮現,將那奔涌的魔力洪流生生撕裂。
狂暴的能量如怒濤撞上無形礁石,轟然迸濺成萬千熒光流火。
“轟——!”
喬瑟雙臂猛然展開,殘余的能量洪流徹底爆散,化作漫天螢火紛揚飄落。
然而下一秒——
他瞳孔驟然緊縮。
只見無數雪白花瓣鋪滿天空,每一片都泛著致命的灰芒。
而在花瓣散落的罅隙里,法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難以覺察的弧度。
剎那間——
狂暴的氣浪自花海中心炸裂,無數花瓣如利刃般向四周激射。
阿托莉絲反應過來,立刻閃身擋在塞妮絲前方,自身卻被那鋪天蓋地的花海淹沒。
不受影響?阿托莉絲雖被花海吞沒,卻意外發現除了細微的刺痛之外,自己身上并沒有出現石化的征兆。
很快,她便考慮到一種可能——尤瑞艾莉的祝福!
沒想到那道祝福,在試煉里竟也能為她提供庇護。
阿托莉絲猛然從花海中掙脫而出,破碎的花瓣自她周身簌簌墜落。
“大家!”她投去目光,卻見在場眾人無一幸免,或手臂、或脖頸、或發梢......皆被那散落的致命花瓣沾染。
石化的灰斑轉眼間如瘟疫般,在每個人身上急速蔓延開來。
而這還沒有結束,法圣手中法杖再度高舉,霎時間,懸掛于夜空的明月開始扭曲、破碎,如同被無形之手攥緊的綢緞,最終坍縮成一輪漆黑如墨的黑月。
暗紫色的天幕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慘白。大地、天空、乃至空氣,都仿佛被抽離了所有色彩與生機,化作一片死寂的虛無。
阿托莉絲的皮膚在這蒼白的光芒下顯得近乎透明,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似乎也在隨之凍結。
“啊——!”
下一秒,凄厲的慘叫驟然撕裂死寂。
佩森跪倒在地,她的右臂最先崩裂——石化的皮膚如干涸的陶土般片片剝落,露出下方鮮紅的血肉。緊接著,裂紋順著肩膀蔓延至胸口,伴隨著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她的半邊身軀猛然炸開,碎石與鮮血一同飛濺。
她徒勞地伸出尚能活動的左手,卻在觸及地面的瞬間,五指接連斷裂,指節如脆弱的石膏般砸在地上,粉碎成渣。
佩森——那個平易近人,被喚作「詠月者」的冒險者死了,還是以如此凄慘的方式。
可這僅僅是開始。
黑月的慘白光芒如劇毒般滲透進每一具石化的軀體,細密的裂紋在眾人身上瘋狂蔓延。轉眼間地面已被碎石與鮮血浸染,在此起彼伏的呻吟與斷裂聲中,一具具軀體正以極為殘酷的方式分崩離析。
塞妮絲的瞳孔劇烈顫抖著,眼前支離破碎的景象與記憶中的血色重疊——那一日,魔王的利爪也是這樣撕裂了她的同伴,溫熱的鮮血濺在她的臉上,與此刻空氣中彌漫的鐵銹味如出一轍。
薩巴托斯·萊德的身影高懸于黑月之下,冰冷的視線如審判般垂落。她無法理解,這位本該與他們并肩作戰的大魔法師,為什么要向他們揮起刀刃?打敗魔王,拯救世界,他們的目的難道不是一致的嗎?
“嗚......”
塞妮絲的指尖不受控制地痙攣,原本澎湃的魔力開始紊亂,凝聚在周身的元素漩渦忽明忽暗,仿佛隨時會潰散。
“不要停下!”
嘶啞的厲喝陡然刺入耳膜。風王老者單膝跪地,胸口的血洞觸目驚心——石化的詛咒已侵蝕至內臟,破碎的臟器隱約可見,可他的脊背依然堅挺著沒有倒下。
“聽到了嗎?你的動搖只會讓他們的犧牲白費?!卑⑼欣蚪z的聲音也從前方傳來,冰冷而鋒利。她的手臂同樣在顫抖,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劍柄在她掌心發出陣陣的嗡鳴。但那不是出于恐懼,而是被壓抑到極致的怒意!
他們跨越了地獄般的考驗,踏過無數前人的尸體,背負著整個世界的希望才抵達這里??山Y果呢?迎接他們的不是刺破黑暗的曙光,而是一場赤裸裸的背叛。別說是阿托莉絲,任誰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驟然,天地間響徹震天動地的龍嘯,顯化原形的維拉法展開龍翼飛往天空,龍口張開,熾烈的龍炎如隕星墜落,裹挾著毀滅一切的高溫傾瀉而下?;鹄怂^之處,妖異的花海被瞬間點燃,灰燼如暴雪般飛舞漫天。
懸立高空的男人投來目光,他看見在燃燒的火海中,少女將一枚幽光閃爍的碎片抵在齒間,狠狠咬下。
“咔——”
清脆的碎裂聲在口腔中炸開,尖銳的棱角割裂唇舌,鮮血混著晶瑩的碎渣從嘴角溢出。那并非普通的寶石——「偽」超越碎片的能量在齒間迸發,狂暴的紛爭之力如熔巖般順著咽喉灌入體內。
少女的瞳孔猛然收縮,血管在皮膚下詭異地凸起,泛出暗紫色的光痕。每一寸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骨髓中游走。可她的嘴角卻揚起猙獰的弧度,任由這股足以撕裂常人的力量在臟腑間橫沖直撞。
她緩緩抬起染血的手掌,指尖輕顫間,一朵妖艷的火蓮在虛空中悄然綻放。
蓮瓣如血,赤焰流轉,在蒼白的世界里灼燒出凄美的裂痕?;鸸庥痴罩扑榈囊埋呛腿狙拿嫒荩瑢唏g的影子投在遍地狼藉之中。
“業火......”低語如嘆,嫣紅的火浪如蓮花盛放,層層疊疊地鋪展開來。
熾熱的風掀起她凌亂的長發,那些飄零的花瓣在烈焰中化作點點星火,如同萬千盞被點燃的魂燈,在毀滅中綻放出最后一瞬的凄美。
“——大紅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