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痛呼了一刻多鐘,才覺腹痛慢慢消失下來。一摸背脊,已經是大汗淋漓。
“藥丸有毒。”陸寧心中一凜,已經猜到始作俑者只怕是巖漿遞過來的那顆褐色藥丸。“他什么要殺我?”
陸寧捫心自問平時跟他還算交好,斷不至于惹他對自己起殺心。
不過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陸寧翻身下床,將木劍插好,四把彎刀負在背上,心里暗道:“今晚只能獨自撤了,楊兄周兄,等我回到鎮陰山,再設法來救你們。”
說著便拉開房門,往院外跑去。此時月明心稀,林中小路雖然昏暗,但還有一點微光。剛走出院門,忽然一片飛影飛來,陸寧心中一驚,連忙舉起左手護住頭臉。
那黑影是一只拳頭大小的南瓜錘,實打實地擊中陸寧的左臂。
陸寧吃了這一記鐵錘,登時臂骨如欲碎裂,凝神看去,原來草地里埋伏著兩個人。
“看來是早有預謀,要取我的命。”陸寧更加確定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當即也不跟他們糾纏,拔腿便往橋上跑去。他天天上山下山地訓練,腳下的力氣哪里是這兩個人可以比擬的。不過眨眼功夫,已經跑過木橋,甩開了兩人,順著小路往市集而去。
市集前有兩條岔路,一條通向集市中心,一條通向不知何處。陸寧想也沒想,沿著第二路飛奔而去。
沿著湖跑到盡頭,山勢一轉,湖面也轉了個九十度的彎。轉過彎,前面便是一塊開闊的大湖——正是眾人之前被俘獲的地方。
闊別四年,熟悉的景色再一次映入眼簾,陸寧激動莫名,腳下只快不慢,一陣飛奔往大湖盡頭跑去。
夜晚的風清涼輕柔,拂在人臉上異常舒適。雖然在鎮陰山呆了沒多久,感情不深,但此刻想起山腰別院,陸寧還是生出了久別回故鄉的激動之情。
不過,就在離洞口百來丈的距離,月光之下,赫然站著一名執劍的魁梧男子。
“巖漿。”陸寧心里一凜。巖漿這時也已經見到陸寧,似乎一愣,不知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陸寧想起他在石屋前遞給自己的那顆毒藥,心中閃過一絲陰霾,沒有繼續靠近。扭頭看見左側峭壁有一片稍微平緩的坡地,雖然依舊陡峭,但上面樹木繁茂,似乎能夠過人。
當即也不多想,轉身往坡地上奔去。坡地上的樹多是松柏,在巖縫之間長得異常茂盛,枝干之上纏著各種藤葛,非常利于攀爬。
陸寧身手矯捷異常,在樹枝間輾轉騰挪,猶如猿猴一般,不多時便攀到頂峰。到了頂峰,放眼望去,周圍是一片密林。
林子雖然密得透不進光,但陸寧藝高人膽大,也不害怕,辨準了方位,便一頭往前鉆去。
不過腳下剛啟步,突聽背后一陣風聲響。陸寧突然嗅到危險的味道,當即想也不想,著地一滾,滾到一棵樹后。
抬頭看去,只見背后一棵腳踝大小的樹,已經被人一劍齊腰斬斷。喀嚓聲中,一條高大偉岸的人影,手持一把鈍劍,壓迫力十足地矗立在不遠處。
撲克!
陸寧瞳孔猛地一縮。
撲克沒有要跟陸寧廢話的意思,踏前一步,一劍斬來。陸寧見狀,連忙拔出彎刀,一刀劈出。
刀劍相交,陸寧被震得連退兩步,整只手臂兀自有些顫麻。
“這勁道比訓練時還有強幾分。”陸寧心里一沉,這時撲克的第二劍已經劈來——海潮般毫不停息的攻擊向來是他的拿手絕活。
陸寧不敢怠慢,見狀又拔出一把刀來,舉雙刀迎去。
只聽“鏗”地一聲響,這一次雙刀相迎,手臂沒有打顫,膝蓋卻被劍上的剛猛力道壓得一軟,差點沒跪下去。正在這當口,趁著陸寧還沒站穩,撲克飛起一腳,正中他的胸口。
陸寧連翻了兩個滾,一口氣還沒吸上來,又覺勁風撲面。
這接連幾招,勢大力沉,迅捷利落,實在是讓人窒息,根本無從還手。
“原來訓練時它留力了。”陸寧暗想,望著他粗大得不像人類的手臂上握著飆射著寒光的劍刃,心里一發狠,左手舉刀去接,右手扔掉彎刀,拔出木劍來,一劍刺去,全然不顧砸來的鐵劍之上力度如何沉猛。
“喀嚓!”
一道清晰異常的脆響在左肩之上響起——骨頭碎裂的聲音,劍刃幾乎斬進左肩里達兩寸之深。
不過一劍奏效的撲克,此刻眼中卻無絲毫喜色,反而露出一絲錯愕之色,隨即渾身一顫,倒在地上劇烈抽搐起來——在它左腹之上,赫然插著一柄藍色木劍。
木劍穿過它粗厚有力的大手,削掉三根指頭,輕而易舉地將它捅了個對穿。
陸寧拔出木劍在樹上擦了擦,然后劍尖一挑,將其額頭上的黑碎金取了出來。
撲克此時眼中只有生前殘留的驚恐和痛苦,再無半點高手氣度,身上那股讓人絕望的壓迫感也已煙消云散。
“原來是只鬼物,怪不得如此兇猛。”陸寧往地上呸了口唾沫。
正這么想著,忽然樹后轉出一個人來,同樣身材魁梧,面容冷酷,正是巖漿。
陸寧心里一沉,當即插回木劍,拔出彎刀握在右手。不過他心里十分清楚,身負重傷的情況下,自己絕對不是這位授業之師的對手。
“往你身后直走,下了懸崖轉向左前方逃,這條路最近。”巖漿道。
“您不殺我?”陸寧驚訝萬分。
“我殺你干嘛?想殺你的是谷主。”巖漿道。
“谷主為什么要殺我?”陸寧道。
“因為你的皮......”他話音未落,背后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快走,不要耽擱。”
聽著身體摩擦樹叢的響聲越來越近,陸寧對巖漿一揖倒地,正色道:“多謝授業之恩,多謝救命之恩。”
“巖漿將軍,可看見谷主要的那個人?”只聽巖漿背后有人道。
巖漿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沖陸寧點了點頭,回頭喝道:“我也剛到,撲克將軍隕落在這里了。”
樹枝開處,走過來七八個黑衣甲士,一見地上的尸體,不禁駭然:“這......這人竟恐怖如斯?撲克將軍都栽在了他手里!”
“咱們兵分兩路,一定要把他抓回來,讓他血債血償!”巖漿沉著臉,異常憤怒地道。
“是!”眾人齊聲喝道。
正在眾人兵分兩路之時,陸寧已經來到峭壁之上。跟前面的陡崖相似,這面峭壁也長滿松柏,雖然只有一只手能用,但手腳并用之下,陸寧還是有驚無險地下到了崖底。
往左前方看去,果然地勢較周圍更為平坦一些,當即撥開樹叢,往前跑去。
跑了半個多時辰,左肩傳來的陣痛讓人頭腦發脹,陸寧站在一片荒野之中,忽然有些頭暈目眩。正不知該往哪里走,忽然看見地上有一條似有似無的小路顯現,熟悉之感一下子涌上了心頭。
“這里我來過!”陸寧猛地想起四年前曾經來過此處,回憶了片刻,他陡然向一個方向快步跑去。
果然,遠處群山間露出了一點微光。
陸寧目光灼灼地望著遠處的燈光,咧開嘴狀若瘋癲笑道。“波茨村,我總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