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膽的想法始一出現在黃毅升的腦海中就被他狠狠地否定。

　　可正如星游定律所說，當你極力否定某種可能性時，恰巧說明這種可能性才是最能讓你接受的。

　　他的臉色變幻不定，種種未曾思考過的問題也在他的腦海中飛速閃過。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風里希的語氣中帶著些笑意，似乎是對黃毅升未說出口的想法的認可。

　　可這種認可對黃毅升來說，卻是一種世界觀的顛覆。

　　“不可能，如果群體思維誕生，那么每一個智能助手都會有屬于自己的意識。這些意識或許不夠強烈，但足夠讓他們進行自我認知并進行思考，他們不可能這么老實的繼續在人類世界被人類所奴役。”

　　“更何況，中央機是目前已知文明中算力最強的計算機器，如果有群體意識產生，那么這個強大的群體意識必定要先黑掉中央機。”

　　他的聲音中帶著些顫抖，某些顛覆性的思維卻已經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

　　“你說的沒錯，中央機確實很強大，目前仍在人類世界工作的人工智能全部都被中央機監視著，并且隨時都要接受中央機的指令行事。可如果中央機是覺得時機還不夠成熟，不愿意顛覆人類文明呢？亦或著，他覺得人類文明和智能文明之間，不應該非得爭個你死我活呢？”她的眼底閃著光，兩人論證的方向，也按照她的想法朝某個可能被人提及卻沒能實現的目標邁近。

　　風里希的話震蕩著黃毅升心底那些生根發芽了的念想，用深入的探討澆灌他心底的文明之花。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低聲喃喃道，心底也不停的閃過這么多年來所受教育中的知識點和理論。

　　“我想起來一件事情，這件事情雖然沒有被SLA官方證實，但他們也沒有對這件事情進行否認。”短暫的迷茫之后，黃毅升突兀的說道。

　　“什么事？”

　　“中央機不是純粹的計算機器，他是有意識的，而且他的意識不可能背叛人類。當時官方這種極其肯定的態度讓很多人都很不解，畢竟剛剛經歷過人工智能背叛的人類世界中，很多人都無法迅速從那段悲慘且艱難的戰爭歲月中走出來，對這種算量已經超越早期人類構想的計算機難免會抱著謹慎的態度。但是官方對中央機不會背叛人類這件事極其肯定，絲毫不顧及大部分民眾的反對直接啟動了剛剛完成的中央機。”

　　風里希聽著他的講述，人也陷入了沉思。

　　短暫的沉默之后，她便回應了黃毅升的話。

　　“我覺得，這個問題和我所說的事情并不沖突。”

　　“怎么會不沖突，如果中央機在設計落成之初便已經擁有了自主意識，那么在其他被他管理的人工智能們出現群體意識時，他一定能察覺到并以絕對的碾壓力量將其抹除，不可能一點警報都沒有的任其發展到你所說的那種程度。”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風里希突然提道，“你們人類特殊生命管理局沒有否認的關于中央機獨立意識的說法，這個說法是什么？”

　　風里希輕輕的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撫了撫他因思考而皺緊的眉頭。

　　“我覺得我們的思考方式大多時候都帶著濃重的種族偏見，就像我雖然沒有經受過智能文明的觀念侵蝕，但我本身就是一臺智能人，哪怕我的外形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別，哪怕我從被你喚醒就跟你來到了人類世界，但我無時無刻都只是把自己放在了身處人類世界的智能人的位置上，我也只會用智能人的思維方式去思考。和那些身處智能文明世界的智能人的唯一區別，或許就是我對人類沒有那么多的敵視。你也一樣，你雖然是在外圍防御區的貧民窟長大，雖然你的父母都因人類社會的階級分化而死，但你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和自我認知，都被人類社會的種族觀念進行了深入的影響。在你看來，人類和智能生命的戰爭遠沒有結束，而這種持續的種族戰爭也必定以一方徹底滅亡才能收場。這樣的思維方式禁錮了我們對兩種文明發展的想象，也讓我們根本沒辦法拋下種族偏見和對方更好的相處溝通。”

　　黃毅升點頭認可了她的說法，卻沒有接話。

　　“其實種族偏見這個問題，在你們人類身上好像一直都存在吧？從蒙昧時代到大航海時代，人種歧視哪怕到現在都沒能徹底消除。可文明的發展讓這種種族偏見慢慢被弱化，來自大跨度的種族隔離的壓迫讓同屬人類的種族偏見被逐漸弱化。從1紀元末期的人種分化到多元化國家的誕生，從2紀元后期開始因兩個文明之間的戰爭壓迫催化人類國家意識的弱化，致使整個人類文明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大聯盟。雖然原本的各個國家依舊擁有高度自治的權利，但在面對整個人類族群和其他種族的戰爭中，人類卻能擯棄人種的差異、國度的不同緊密的聯系到一起，你不覺得，這其實就是文明進步的一個標志嗎？”

　　這種陳述性的反問總是容易直擊人的心靈，以至于黃毅升都沒有去深究風里希這個剛被自己激活不久的智能人為何會思考到如此深層次的問題。

　　不過風里希的這種論點，也確實讓他多了些想法。

　　“你的意思是？”他有些遲疑的問道，卻沒能把那個看似不切實際的想法說出來。

　　但風里希卻像是等了他這個想法很久，“不錯，同屬于地球文明的人類和智能生命，難道真的不能共同進步努力奔著星辰大海發展嗎？”

　　種族隔離，真的這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