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宿舍收拾了東西，失魂落魄地背著行李往家里走，在經過鎮上的時候，那兩個屠戶正在收攤，海東青就走了過去，姓王的那個屠戶他認識，就在他賣肉的那個攤子旁邊，看到海東青過來，王屠戶放下手中的家什也淡淡地看著他。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舉報我干什么？”海東青問道。

　　“小老弟，不是我舉報你，是有些人像你從廠里滾蛋，我也沒辦法，有些人，我惹不起。”王屠戶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算了，你也別怪我，這里有一斤豬肉，你拿回去，算是補償給你的，我也仁至義盡了。”

　　“誰要我滾蛋？”海東青恨恨地問道，他就知道這件事不會這么簡單，又看了昨天自己賣肉的那個攤子，塞回扣給自己的高屠戶快速整理好了東西，一溜煙地跑了。

　　“是老馬？”海東青問道，他能想出來的，也就只有馬德書了，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一個快七十歲的老頭的，平時跟自己也相處得那么和睦，自己是真心把他當成長輩來看待的，他居然想整自己。

　　“哎呀，你不要問了，這肉你拿去，當是對你的補償！”王屠戶將一塊肉往案板上一放，背著背簍趕緊走了。

　　海東青看著這一塊豬肉，臉上泛起了一陣苦笑，心說雖然被開除了，但好歹還是給了自己一個安慰獎，但是他有些搞不明白，老馬為什么要害自己？

　　他來幫忙搞采購，又不是要搶老馬的飯碗，至少海東青是這么認為的，又或者是兩個人搞采購，老馬的回扣就變少了？或者真的如高屠戶所說，廠里真的要先讓自己熟悉采購業務，然后就把老馬給開了？

　　想來想也，這個可能性是最高的，海東青萬萬都沒想到，實際上這背后有一個最關鍵的始作俑者，那就是李長根，他只是用了一個小計策，就讓老馬動了要除掉海東青的心思。

　　而馬德書想要安排高屠戶和王屠戶反水，那簡直太容易不過了，本身鎮上賣肉的就這兩個攤子，生意只能說勉強能行，隨便要挾一下高屠戶說不采購他的豬肉了，又給王屠戶許諾點好處，以后輪流采購兩家的豬肉，就能讓這兩個屠戶站出來整海東青。

　　背著背囊，提著豬肉往村子里走，在經過李老五家對面那條田坎的時候，想到自己被除名，他更加沒臉面慢慢走了，一狠心，連李茉莉那邊都不想看，快步跑回家，弄得李茉莉都莫名其妙，站在窗邊看著情郎跑了。

　　回到家，將行李往床上一放，父母也從灶房走了出來，他們剛才沒見兒子背著行囊的樣子，還以為是正常的上下班，海東青這時候把那一斤肉給提了出來。

　　“耶？不錯嘛，居然曉得給家里帶點肉回來了。”老父親開著玩笑，指著兒子對婆娘笑道：“養了他這么多年，總算見著回頭錢了。”

　　“二回等娃兒掙錢了，孝敬你的還多的是！”袁慧呵呵笑了一聲。

　　“怕是不得行了，又要出去重新找工作了。”海東青苦笑一聲，辭退的事情是瞞不住的，“被廠里開除了。”

　　“怎么回事？”兩口子都大吃一驚，趕緊走過來問，海東青自然不敢說是自己拿了回扣，只說是廠里人太多了，要精簡，順手將做了這些天的工資也拿了出來。

　　“就這些錢，爸，我沒把你那瓶茅臺錢賺回來。”海東青苦笑著說道。

　　“狗娘養的馬有田！”海德高看著兒子手里攥著的這把錢沒有伸手接，而是憤憤地罵了一句，他的腦子活泛，瞬間想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

　　“算了，開除了就開除了，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嗎？大不了去找個老師去學手藝，到了考兵的日子你就去考兵去。”袁慧也安慰著兒子，“又不是只在菌廠那一棵樹上吊死。”

　　“時間不夠啊！”海東青看著李茉莉家的方向嘀咕了一聲。

　　“那些事情你就不要想了，今天有消息傳出來了，下個星期六，李老五和高小超他們家就要擺訂婚酒了。”海德高自然明白兒子的想法，他們當父母的也為兒子做了這么多，在這個事情上沒有留下什么遺憾。

　　聽到李茉莉要訂婚的消息，海東青瞪大了眼睛，好像聽到了什么天崩地裂的消息一般，只覺得天旋地轉，愣在當場，夫妻倆對視一眼，心里都有些心焦，知道這事情對兒子的打擊很大。

　　“娃兒，有些事情真的是沒辦法，你要學會接受現實。”海德高勸了一句。

　　“嗯。”良久，海東青才哼出一個回復來，“我明天想去縣城，看看能不能在縣里找到工作。”

　　“隨便，你要去也行，錢就不要給我了，放在你身上吧。”海德高說了一句，朝著婆娘使了個眼色，兩人又走進灶房忙活晚飯，只剩下海東青一個人坐在地壩上發呆。

　　第二天一大早，海東青便換了一身干凈衣服，跑到了縣城，其實他到縣城來也不知道該干什么，只是骨子里覺得縣城找到合適工作的機會應該大一些，畢竟是一座城，而不像老家那樣是一個鳥不拉屎的鎮，但是來了之后，海東青就不知道往哪里轉了。

　　一直轉悠到中午，海東青也覺得肚子餓了，走到一家小餐館面前，這里放著一疊大蒸籠，有香氣騰騰的包子，也有炒菜，炒菜太貴，海東青自然不會去吃的，干脆買了三個包子一碗豆漿慢悠悠地吃了起來，吃完了之后剛想走，結果就聽到背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他有些奇怪，在縣城并沒有熟識的人，不知道是誰，一轉身，還真是熟人，高中的美術老師金世昌。

　　“嘿！我看這背影就像你，還真沒喊錯人。”金世昌笑呵呵地說道，“你跑到縣里來干什么？”

　　要說高中這些學生當中，金世昌最喜歡的還是海東青，這小伙子畫畫的確是有一手，雖然學習不是特別好，但特長有。

　　“來城里看看，想找個工作。”海東青不好意思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