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聞言偏頭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催促他詳細說說，“小梁，你說說怎么個佯攻法？”

　　戰友們散開來把莫小寒讓到鋪著地圖的桌前，他抽過一支筆圈出了水路上游日軍所設的一個崗哨，一步一步仔細地說了整個作戰計劃.

　　“日軍駐扎在沁水縣的兵力不算多，如果情報無誤那么就是三百余人左右，如果我們派出一百人的隊伍從陽城走大道試圖攻沁水縣，同時從下游走水路派出一隊所謂援軍，就是我們。經過糧庫時徑直前行并通過崗哨，確保他們把有援軍的消息傳回沁水后再將他們殲滅，營造我方要合圍之勢。”他停頓了一下，將三地日軍的大致兵力標注了出來，沁水三個中隊，崗哨一個分隊，糧庫三個分隊，等大家都看清楚了接著道，“佯攻陽城的隊伍大可多開幾輛空車，造出人多的樣子，這個時候他們一定會求援，而離沁水最近的只有糧庫的兵，當崗哨匯報了我們沒有襲擊糧庫而是之間在碼頭下船直奔沁水時他們一定會放心的從糧庫召些援軍來。我們折返解決掉崗哨再上船襲擊糧倉，而且糧庫的援軍一定會走陸路，在我們折返回去前大概率已經調離了部分。撤退時是順流，一定會在他們有反應前回到駐地。”

　　連長聽他說完立馬扯近了地圖細看各條道路推算可行性，詳細討論后經驗豐富的戰友們都認為這一計可用，于是連長將此計劃上報到了師部，要求師部配合他們的行動。

　　趁夜他們來到了水路下游，這里駐扎的是另一個師，行動要求保密因此只有師部高層間互相通了氣，他們以特務連外出偵察的名義在這里歇了腳并從老鄉那里借來了船，等待著約定的行動時間到來。

　　早晨8點，一個連的士兵掩在冬日清晨的白霧中從陽城開拔，他們特地用了好幾輛運輸車，帶上了珍惜的機槍，逼近了沁水縣。

　　一個鐘頭后三連在公路遇伏，他們按計劃有條不紊地以運輸車為工事展開反擊，打得格外主動，火力猛烈。

　　沁水縣內指揮所里的軍官們坐不住了，公路阻擊陷入膠著，西南線的情報不斷傳來。

　　郊外糧倉，疑似中國軍隊來犯，兩船人馬，糧倉危機。

　　危機解除，軍隊過境不應。

　　崗哨來報，中國軍隊于渡口停船，疑似往縣城方向行進。

　　按照莫小寒的計劃他們需做出聲勢浩大的樣子，即便他們這邊行動人數僅二十一人但也弄來了兩條不小的船。岸上看不真切船內情況，糧庫駐兵和崗哨都無法估計他們有多少人，但看到艙外堆滿的彈藥都馬不停蹄地將疑似援軍的情況上報到了縣城中隊。

　　莫小寒與戰友們正在做最后的戰前準備，他們將槍械扎進防水的口袋，緊備在了身上，而莫小寒抽出了短匕拇指貼著刀鋒邊緣摸索過一遍，眼鏡兒向他們招呼說看到崗哨的兵面色凝重地打了電話，連長立刻宣布準備作戰。

　　因為他們人手少，若是先繞過崗哨從公路同行再折返容易暴露他們的虛勢，因此作戰計劃略微調整為了待崗哨匯報后他們便強攻，切斷沁水縣日軍情報源。

　　此刻船艙內擠滿了二十一具體溫攀升的軀體，面對即將到來的戰事眾人心肝脾肺都在舒張，血液快速涌流，四肢隨著心跳的振動開始微抖因此他們繃緊了每一寸筋肉將抖動抑制到不干擾開槍又保持興奮的狀態。

　　皮老兔貓著身子將錨拋下，莫小寒隨五名老兵翻身下船，水面漾開一小圈漣漪，他們利落地掩身進蘆葦叢，在齊人高的蘆葦中穿行，很快逼近了路障邊立著的幾名日本兵身后。

　　崗哨已經進入戒備狀態了，他們遲遲不見來犯士兵鉆出船神經更加緊張，有的跺了幾下穿著大頭皮鞋的腳，將帽檐抬高，端槍的雙肩夾得更緊。

　　莫小寒打回手勢，觀察著情況的眼鏡兒立馬會意。

　　渡口離崗哨不遠，在此設哨就是為了同時觀測公路與水面情況，因此川軍的土制手榴彈穩穩當當地拋出了四十多米落在了崗亭內，隨著炸毀電話的轟響，五道身影翻出，三人射擊，兩人抽刀抹上了離得近的日本兵的脖子，路障上的士兵短時間內被解決，他們又立馬滾入蘆葦中，剩余守衛的槍聲追在他們背后，但他們已不見蹤影。同時船艙內伸出幾桿和露水一樣閃光的槍，皮老兔趴在船舷邊堆出的掩體后開始起錨。

　　還剩八人。

　　日軍單兵作戰能力極強，他們沒有戀戰，原路潛入水中找尋時機上船。

　　日軍反應過來后立即向船開槍，但他在明我在暗，幾發子彈將船艙打出了些窟窿后就熄了火，他們全都倒下了，先前下船的五人也重新回到船上。

　　他們估算著糧庫守軍收到求援信息后出發的時間和距離開始折返。

　　糧庫地形高又配備了重型武器，三個分隊的兵力是三十九人，在他們之上，即使前去支援沁水縣，留下來的少數士兵利用優良的武器同樣難纏。

　　他們為了隱蔽在距離糧庫還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停了船先打探敵情。

　　糧庫是座兩層樓的建筑，倉在最東邊，前面是一個壩子和院門，院門搭得很高，上面有機槍手和狙擊手還有通訊設備，院中放置了兩門移動式火炮，移動地盤已經被卸下，火炮裝載在發射底盤上，隨時可以填彈擊發，操縱火炮的是四名士兵。因此在他們目前的觀察范圍中有六名士兵。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他們抵達糧庫的時間應該和援兵行經崗哨的時間相吻合。如果援軍注意到沒有行軍痕跡，可能會繼續認為他們的確來勢洶洶，解決崗哨后已經加速朝縣城進攻了，也有可能知覺過來識破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好在他們切斷了崗哨的聯系途徑，暫時可以使三撥人得到的信息不同。

　　時間迫人他們必須馬上行動，可惜炮夾角不足以射到院門之上，輕型炮只好瞄準東面倉樓。幾發燃燒彈射出，倉庫一層東南角頓時燃起火來，而他們已經快速地將炮移走。倉中存儲的都是干燥的糧食，十分易燃。愈演愈烈的火勢引出了守備在倉樓中的士兵，眼鏡兒點了下數，有九名。

　　那么此時留守在糧庫的最少有十五名士兵。

　　他們主動的炮擊也引起了敵方狙擊手和機槍手的注意，他們在高樓上掃視著開炮的方向。通往糧庫的公路邊都有茂密的蘆葦做掩，他們藏身之處暫時沒有暴露，但機槍并不管這么多，密集的射擊已經襲來，日軍的火炮手也調整好了炮擊角度，幾發炸彈落下，蘆葦叢被燎得燃起，冬日干燥，風將火花一鼓動，一片接連一片地響起了噼啪的燃燒聲。

　　他們雖然已經四散開來，直接暴露在敵軍的槍口下幾乎是馬上的事。

　　連里面也有兩名狙擊手，莫小寒訓練的時間短但天賦高，勉強能算半個，他們三人背起槍各尋了稍有優勢的地點伺機解決極具威脅的外間六人。

　　他的技能不如兩名專業受訓的狙擊手因此炮手由他來對付，高處的狙擊手和機槍手就交給了戰友。

　　他趴伏在岸邊的一塊大石上，前邊是坐掩的蘆葦，他所在的位置幾乎和東西橫向分布的糧庫平行，因此他要找尋角度使子彈能從欄柵中射入，精確的擊斃炮手。

　　除了他們三人，其余戰友正在找尋機會從東面進入糧庫點火同時趁機截掉一部分糧食。他們留下了幾名操作輕型炮的士兵吸引火力，試圖穿過公路靠近糧庫。

　　但機槍手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見蘆葦中沒有動靜后機槍手時刻注意著公路，當第一個身影冒出時一連串的子彈就射在了打頭的那位的腳邊。地面赫然出現了一排洞，他們只好縮回去躲避子彈。

　　就在機槍手轉動身體將槍口對準公路邊時他的大半側身子就暴露在了我方狙擊手的射擊視野內，機槍頻發的子彈驟然停歇。

　　但第一位狙擊手的位置暴露了，他離開據點開始奔跑。

　　很快高臺之上的狙擊手調整瞄準鏡果斷開槍，炮彈代替了機槍拼命向路沿轟來。

　　莫小寒借狙擊手緊咬戰友的時機向第一名炮手射擊，四聲槍響接連，有三名已經倒下。最后在剩下那人加緊填彈時，莫小寒再次沉穩地開槍。

　　狙擊手的槍追上了閃開身形的戰友，兩發子彈交錯，戰友肩胛中彈，狙擊手的槍至高臺脫落。

　　完成了任務他與另一名戰友快速地向負傷的戰友奔去，二人簡單地給他處理了下傷口，將人帶到了岸邊準備接應其余人。

　　狙擊手的手臂最為寶貴，莫小寒沒有猶豫掏出了一管磺胺粉往他肩上倒。

　　此時兩人都驚呆了，他們不知作何反應。

　　雖然也曾懷疑過莫小寒是否有些來頭，在殘酷的戰場上被關照進了活下來的特務連，畢竟這個年頭少爺們扛槍的不在少數，但這個寡言的少年在幾次作戰中表現得都可圈可點，這個想法逐漸被打消。

　　但此時他像掰白菜一樣掰開了整個軍都稀缺的進口藥。

　　這個新兵不是黃魚多得使不完就是搶了軍需庫，槍子輪番得挨八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