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川所拿的那張紙，袁知吾沒有去看。他即便不看，也知道——那紙上面的七個人名字，分別是一卦仙、呂雙、馬平川、羅除夕、袁知吾、陸上飛、林七月。

　　袁知吾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他沒接馬平川的話，側移了一步，想要繞開回屋里。

　　馬平川急了，在他身后大聲勸說：

　　“咱們一起對付殺手。”

　　“如果呂雙和林七月活著，也不想你這么認慫吧？”

　　“因為殺手很厲害，你就要退縮嗎？”

　　馬平川連喊了三句，袁知吾只當是沒聽見，頭也不回。

　　“殺手就在酒店里。”

　　袁知吾聽到這一句，猛地回頭。這才第一次看清了馬平川的樣子。剛才他撇了一眼馬平川，不過當時眼睛比較糊，再加上背光，只能看見，他是一個頭發蓬松的年輕人。這回正面看他，才發現，馬平川的扮相，可真是有點——辣眼睛。

　　馬平川是非主流中的王者。

　　仿佛是頭上頂著個雞毛撣子，他的頭發爆炸著揚起，又斜著遮在眼上。還染成了彩虹一般的顏色，中間數撮綠色最為醒目。

　　好在馬平川的衣著還算正常。要不然，除非他提著殺手的腦袋過來，否則袁知吾不會正眼看他一下。

　　袁知吾接過他遞來的那張紙。

　　這是一張普通的A4紙。開頭有幾句話，簡單講了任務來源及目標，中間穿插著大量的簡稱與編號，袁知吾作為外人根本看不明白。不過下面有個表格，倒是令他心里一揪。

　　表格第一列是七個人名，表頭包括“人物特點”、“何時入住”等內容，最后一列是——“是否活著”。

　　第五行里填的名字是“袁知吾”，人物特點是“直覺、戰斗”，入住時間對的上，是否活著那一欄空著。

　　第三行里填的名字是“馬平川”，人物特點是“聰明、過目不忘”，入住時間和是否活著那里都空著。

　　袁知吾問：“這張紙，你在哪兒弄的？”

　　馬平川打開一扇房門：“要不，進去說？”

　　……

　　進門之后，馬平川先掏出筆記本電腦，接上電源，打開游戲。他點燃一支煙，美美地深吸一口，又翹起二郎腿，腳趾頭掛著拖鞋一晃一晃。

　　他朝袁知吾說：“沒辦法，活動要開了。沒事，咱繼續說，我這不影響。”

　　袁知吾好奇道：“有人要殺你，還不影響你玩游戲？”

　　馬平川叼著煙：“沒辦法，團里都是這點兒搞活動。再說了，我這不是挺當回事的么。沒事，你說，我真不影響。”

　　“那好吧，你先說說，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張紙。”

　　別看馬平川對著麥克大呼小叫，他跟袁知吾的對話還真不受影響。袁知吾對他說的話，他能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他回答的時候，還能閉了麥，順利地切回“馬平川——袁知吾”頻道。

　　“我在前臺撿到的這張紙。”他說。

　　“我辦理入住的時候，前臺里面沒人，抽屜還開著，拉開一看，就看見了這張紙。”

　　袁知吾提出了疑問：“前臺沒人，誰給你辦的入住？而且，這么重要的東西，居然沒有個鎖？”

　　“我也很納悶。”馬平川說：“我起來的時候，前臺掛個牌子，寫著——入住自助辦理。”

　　“不過剛才我又去看，牌子已經不見了。”

　　“至于你說的上鎖的事，前臺下面那一溜抽屜，沒看見有鎖。不過里面的東西都被清理了，估計是不小心落下的。”

　　“你不用去翻別的抽屜，我都撬開了，就剩這一張紙。”

　　馬平川一手控制鼠標，一手在鍵盤上像彈鋼琴一樣敲得飛快。一邊跟袁知吾說話，他還間或打開麥克，對著隊友大喊——“治療都注意著點，輪流放技能！……倒T了！”

　　袁知吾上前瞅瞅，馬平川打的是一個叫什么懷舊服的游戲，幾十個人鋪在屏幕上，花花綠綠的，跟馬平川的發色似的，把袁知吾晃得眼暈。

　　袁知吾又問：“怎么住進的這個酒店？”

　　“我忘了……”

　　“忘了，這怎么可能，這張紙上可說了，你是過目不忘。既然你是過目不忘，怎么可能連怎么住進酒店都忘了。”

　　“我是過目不忘。”馬平川答：“不過，也不知道怎么的，生活中的很多事，我就經常忘得一干二凈。比如說，我從客廳去廚房倒杯水，進了廚房，死活想不起來要干什么，最后拿了個蘋果出去了。”

　　他又解釋說：“你肯定也有這種感覺，但我比這個更嚴重。我一般都是，把睡覺之前的事全忘掉。我經常一覺醒來，把睡覺前、昨天，甚至是前幾天的事，全都忘掉。仿佛是生命中，這幾天消失了。”

　　“比如說這次，我就是在酒店躺椅上醒來，發現自己背著行李，手里拿了張酒店優惠卡。面前還有個牌子，讓我自助辦理入住。”

　　袁知吾想了一會兒：“你這種情況我大概知道，很久以前，我聽過一個醫學講座，說的就是你這事。你去看過醫生嗎？”

　　“那倒沒，本來想高考后去大城市看看呢。這不是才考完，還沒來得及。”

　　馬平川說高考之后還沒時間去看病，其實現在已經是八月份了，高考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不過袁知吾能夠理解馬平川的話——健忘也不是件危及生命的事，去不去看醫生也兩可之間。只要稍微有點拖延癥，幾年不去找醫生都有可能。

　　不過他更好奇的是——馬平川這樣的扮相，這樣沉迷于游戲，居然還是個學生。

　　這樣能學好嗎？

　　不過，他問馬平川的是：“你這樣的發型，學校能允許嗎？”

　　“別人肯定不允許，不過我學習好，老師不管我。”

　　“你學習好？”袁知吾奇道：“不是開玩笑吧。”

　　馬平川轉身說：“那當然，高考639分，剛領了錄取通知書。”

　　聽了這話，袁知吾頗受打擊，想了想自己當年的辛苦，以及后來的分數，半天說不出話來。

　　“別忘了，我是過目不忘。”馬平川說：“要不然咱試試。”

　　“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