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慘死在了雷狼龍的爪下。臨死的搏命一擊對這只恐怖的怪物造成了巨大的殺傷,卻不足以徹底擊垮擁有強大生命力的狼王。
陷入狂暴的雷狼龍察覺到了土坡的動靜,發狂一般的追向了自己和拉著自己跑的基恩爺爺。
肆虐的電光,帶著山呼海嘯的氣勢,摧枯拉朽,越來越近。
人類孱弱的身體,怎可能匹敵自然界的霸主!
死路一條。
生命最后的時刻,哈魯看到如同鐵錘一般縈繞著白光的狼爪,撲向自己和基恩爺爺。
自己如同塵土,要被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爸爸,媽媽,我很快要來見你們了。”
“沒辦法為你們報仇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年幼的哈魯心里透露出了多少辛酸與悲哀,面對著天災無能為力的軟弱,讓哈魯絕望。
他用盡全力,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把所有的憤怒,悲哀與不甘,都匯聚在一聲吶喊中,閉上眼睛,舉著匕首沖向了狼爪。
“啊!”
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哈魯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有些蒼白的天花板。
他隱約聽見了淅淅索索的聲響。
“身體操勞過度,疑似經歷過長途跋涉與劇烈活動。”
“‘聚能’的爆發對年僅12歲的孩子來說還是太勉強了。”
“加上心靈受到沖擊,情緒不穩定,因此大腦會自動封閉,讓他得到一定的緩沖,休息一段時間后就沒事了。”
“只是。。。”
后續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已經難以辨認了。
哈魯腦海中的記憶有些模糊,斷斷續續,顯得非常不真實。
“好像遇到了可怕的怪物。”
“父母好像是強大的獵人。”
“村莊似乎已經毀滅了。”
哈魯掙扎著想爬起來,想從有些混亂零碎的記憶片段里整理出自己究竟經歷了什么
“最后我看到的是。”
“爸爸,媽媽,他們最終。。他們。。最后。。”
身體上傳來陣陣無力感,一旦試圖用力起身,就會傳來撕裂一樣的疼痛。
大腦一片混沌,拼命的回憶,脹痛的感覺卻頻頻打斷思緒。
直到房間外面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房間內的異動,開門的聲音響起,先后進來的兩人,是基恩爺爺,和一位白大褂哥哥。
“看上去已經恢復了意識,但是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請安心靜養,不要勉強自己。”
白大褂哥哥的聲音很柔和,但帶著一種有些機械式的命令。
而基恩爺爺顯得有些窘迫,似乎想要關切的問候,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很少見基恩爺爺這樣呢。”哈魯在心里調侃,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最后,基恩還是支支吾吾的開口了,帶著一種奇怪的歉疚問候道:“小哈魯,你醒了啊,身體還好嗎?”
“你現在身體有些過勞,你就安心養傷,休息一段時間,別的東西都不用關心。一切都很好,都很。。好”
話語閃爍,隱瞞事實的意圖昭然若現。
剛剛蘇醒的哈魯沒有注意,只是開合著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活動的嘴唇,活動著幾乎貼合在了一起的聲帶,用干澀的聲音,艱難的嘗試著找回發音的技巧。
“爺。爺爺,我,還,好。”
漸漸的,哈魯略微找到了發聲的感覺,連帶著,大腦也稍微清明了一些。
于是突然間,一種莫名的沖動,讓他迫切了的詢問起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要問的問題:“基恩爺爺,我的爸爸媽媽,他們怎么樣了?”
基恩沉默了,他轉頭看向了白大褂,白大褂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基恩爺爺臉上露出了笑容,自以為很真實和藹,實則有些僵硬。
“你的爸爸媽媽現在一切良好,他們成功擊退了雷狼龍,現在正在接受獵人協會的授勛褒獎,很快就會來看望你的。”
“你先好好休息,別擔心。”
雷。。雷狼龍?電光。。雷鳴。。
人類是一種神奇的生物。
那些慘不忍睹的場景經歷,會讓人類脆弱的大腦選擇性的忽略這些悲痛的回憶,把它們埋藏在心靈最深處。
然而卻又敏感。當相似的場景,相關的話語浮現,便會再次勾起往事。
心靈深處那道閘門封鎖起來的所有痛苦,在堤壩被打開一個缺口的瞬間,就會沖垮整個堤壩,狠狠擊打在柔軟的內心。
心里莫名的不安,基恩爺爺的遲疑不定,那一瞬間,一貫聰穎的哈魯,就意識到了什么。
時光回溯,他閉上眼睛,陷入黑暗前的那道光再次重現在了眼前。
連帶著,他所不愿意,卻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哈魯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眼淚從緊閉的雙眼溢出,順著眼角流淌,滑落,滴在枕套上,打濕了床鋪。
然后越來越多,像決堤的洪水,傾瀉不止。
終究只是12歲的孩子,即便是個成年人,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白大褂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靜悄悄的離開了房間,把空間,留給了痛不欲生的少年,與一把年紀卻不知所措的基恩。
基恩聽著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要安慰,卻無從下手。
父母抵抗怪物,英勇犧牲,年幼的孩子不僅親眼目睹了犧牲的最后一幕,還無能為力。那種孤獨與絕望,便是已經飽經風霜的他,都未必能扛過去,何況是小哈魯。
他伸出粗糙的手,想要撫摸小哈魯的臉頰。
覺得不太妥,又想拍拍哈魯的背,幫他順順氣。
猶豫之間,又縮了回去。
最終,只是選擇靜靜地看著哈魯,等待著少年崩潰過去,然后幫他補充一下水分養分,蓋上被褥,等待他再一次蘇醒,情緒稍作平復,再作他想——對于一個身處如此悲痛的孩子,也許讓他徹底釋放,才是最佳選擇,換做誰,都該如此。
出乎意料的是,撕心裂肺的吶喊過去了幾分鐘,聲音逐漸平靜了下去。
安靜的有些可怕。
基恩看著哈魯,以為他稍微平復了一些,打算做一些簡單的安慰,然后離開房間,讓他獨處一會。
但當他對上哈魯的眼睛,一切要出口的話語都被壓在的喉嚨里,怎么都吐不出來。
有些紅腫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猙獰的瞪大著。
沒有悲痛,沒有絕望,只有被憤怒與冷漠掩蓋的很好的濃濃恨意。
他聽到哈魯用與年齡的不符合沙啞嗓音,平淡的宣告著:“基恩爺爺,我想成為一名獵人。”
如此堅定,是宣告,而不是請求,詢問。
“我想為爸爸媽媽報仇,殺光那些怪物,一個不留。”
“總有一天,我會提著那頭白狼的頭顱,踩著它的尸體,用它的鮮血,為爸爸媽媽祭奠。”
仿佛熊熊燃燒的火焰,燃盡自己,也要毀滅一切。
卷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