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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那年秋

第四章

我的娘那年秋 申駟平 3145 2020-01-22 21:17:23

  這個犯人臨時管理所由縣城軍管會直接領導。馬笑天是軍管會糾查隊一隊隊長。因為金茉莉在犯人管理所被人暗殺,引起了軍管會高度重視。讓馬笑天負責破案,并成立了一個專案組。馬笑天住在犯人管理所便于偵破案件。他聽說有一個自稱趙四的來揭發那年秋犯罪事實。可沒想到趙四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下毒身亡,一切特征與金茉莉的死完全相符,馬笑天不得不把我母親暫時關押,并派人下去調查。

  到了傍晚派,出去的兩路人馬無功而返,只搞清了趙四確實是清河鎮人,此人也確實開過妓院,總之所得信息毫無價值。馬笑天經過反復深思,準備再次對管理所人員逐個加以排查。

  他首先把重點懷疑目標鎖定在后勤主任余得水這個處事圓滑的中年男人身上。軍管會負責人段國安對馬笑天的工作十分不滿,都過了半個月了,案子仍然毫無進展。他一氣之下讓二隊隊長孔得勝重建一個專案組,接管這個案子。馬笑天不服,當晚回到軍管會,跟他老上級段國安耍起了犟脾氣。他說:“你讓誰接替我的專案組,我都無話可說,可他孔得勝不行,我就是信不過他。”

  孔得勝當過偵察排長,解放戰爭的頭一年,孔得勝在一次執行偵察任務時,消失了五天才歸隊。組織審查時,他一口咬定是被敵人追殺身負重傷,在一個獵戶搭救才免被抓。后來證實當時確實有這么一家獵戶救過他。

  段國安大發雷霆:“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竟然還在懷疑他,我看你分明帶有個人成見!”馬笑天一肚子不服氣,繃著臉瞅瞅段國安,一句話沒說,憤然離開。

  當年劉西和與高木同歸于盡,日本人在打掃戰場時發現了唯一的幸存者香月。她雖說沒死,但被火燒的不堪入目。她的哥哥,保安司令宋來水差點被手下干死。他狼狽不堪的去見高木,又差點被高某砍了腦袋。而后他帶著殘余部下,一直打到最后將劉府包圍。高木被炸死,日本人看在他死心跟隨高木份上,把香月送回縣城醫治。

  香月裝瘋賣傻,又逃過一劫,也算命不該死。但她卻變成了奇丑無比的女人。面部被燒得七丑八怪,兩個眼睛雖保住了,卻成了疤了眼。她住在宋來水的豪宅,很少出門。偶爾丫鬟陪她到處逛逛,她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兩道眼縫,撒摩著過往的行人。她見哪個穿旗袍的女人都像我母親,恨不得將我母親千刀萬剮。

  日本投降后宋來水,被老百姓活活打死,吊在城墻上曝尸數日。而香月又一次逃過一劫,她隱姓埋名給一個叫薛寶成的中統特務頭子做了下人。薛寶成的太太不喜歡丑臉婆,想轟香月走。薛寶成說:“凡是這種別無所求的廢人,大都會死心塌地跟著主子,絕無二心。”太太聽他這么說,只好從了他。之后,香月取得了薛寶成的信任,并將她收為傳遞情報的專職特工,潛伏在解放軍內部的國民黨特務都由她負責情報往來和各項指令。

  孔得勝被捕沒熬過酷刑,成了叛徒,給解放軍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后來,國民黨節節敗退,薛寶城隨老蔣南逃。在這個地區留下來的潛伏特務,由香月負責掌控,成了名副其實的中統站站長。她以布衣店老板的身份,潛伏在平安縣城并配備了大功率電臺。

  她接到上方指令,秘密暗殺被中共關押的重犯金茉莉。她將指令下達給了監獄后勤主任余得水。金茉莉是重犯,很多問題需要交代清楚,要由后勤部門配合,確保他的人身安全。余得水身為后勤主任便于下手。于是他暗中在金茉莉的米飯里放一個含有慢性毒藥的小紙團,上面寫道:今晚八點裝病,可獲救。金茉莉看完后將紙團放進嘴里,以免被人發現,一小時后,毒性發作他死在了廁所里。

  幾天后,香月得知了我母親的下落。她為了發泄心中之恨,要讓我母親做一輩子牢,為此,她煞費苦心,終于想了一個萬全之策。他買通了曾經的情人趙四,直接去監獄誣告我的母親。同時,暗中給后勤主任余得水下了死命令,等趙四誣告完畢就地除掉趙四。趙四傻不愣登的白白丟了性命。

  余得水是個老牌特務,馬笑天找他問過兩次話,他都面不變色心不跳,坐立隨意,談吐自如。作為辦案人員,馬笑天比誰都善于察言觀色,可在余得水身上,她卻沒有看出任何破綻。對于一個有重大嫌疑的人,馬笑天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他把余得水作為重中之重一查到底。他從段國安辦公室出來,直接去了檔案室。

  “這么晚了誰呀?”在檔案室值班的老關,用毛巾擦著剛刮完胡須的臉,半臉孔都是青胡子茬兒。他定了定神:“哦,馬隊長,有事啊?”“你把余得水的檔案找出來我看一下。”馬笑天說著走到檔案柜前。

  老關拿過一串鑰匙打開柜門,隨口說道:“上午孔隊長看了于主任檔案,你又來看,他不會出什么事兒了吧?”“什么孔隊來過?”“對呀,他是來過。都在這兒呢,看看吧。”馬笑天接過檔案袋問了句:“孔隊長都跟你說了些什么?”老關想了想:“算了,你還是別問了。”馬笑天把臉一板:“你我可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戰友,有什么不能跟我說,說,他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老關直犯愁:“好,我就當一回婆婆嘴了。他說這個案子要是他來破,早就結案了。”“王八蛋,我先結了你。”馬笑天把檔案原封沒動的往老關手里一扔,轉身急著離開了檔案室。“唉!你不看了?”

  馬笑天回了隊里,好幾個手下七倒八歪,正等著他的消息,明天要不要繼續破案。馬笑天壓著一肚子火:“這個案子不破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那年生急了:“他孔得勝憑什么搶這個案子,我不服!”小趙也急了:“他連一個漂亮的案子也沒破過,他算什么東西。我也不服!”“不服也得服,這是上級的命令,都給我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說,走,都走。”幾個人一看馬笑天正在氣頭上,于是全走了。

  馬笑天一直懷疑孔得勝當年遭敵人追殺,幸而被獵戶所救之事,其中有假。第二天,沒等天亮,他獨自一人開著一輛吉普車去了百里之外的獵戶家。他沿著山腳下一條崎嶇的小路,遠遠看見有幾十戶人家,他來過一次,聽說這里叫八道溝。共有九溝八寨,現在歸南平鄉管。鄉公所設在八道溝。有個三十出頭的鄉干事名叫白寶山的接待了馬笑天。

  這個瘦瘦的男人是個殘廢軍人,在解放濟南戰役中被炸斷了一只腳。他一聽說馬笑天是平安城軍管所的,要找一個叫盧光友的獵戶了解一些情況,也不顧下文的問題,馬上興奮的問道哦:“哦,你是平安的?我跟你打聽個人,楊柳鎮劉家大小姐劉曼秋,你可認識?”馬笑天愣了一下:“你是劉曼秋的什么人?”“我曾經是劉府的傭人,快告訴我她是不是還活著。”

  馬笑天覺著很有必要把趙四接發我娘的事告訴他,于是便把經過都說了。白寶山一直壓著火兒,那雙拐杖一直往地上磕。等馬笑天都說完了,他騰的站起來:“全是一派胡言!劉府上下,誰不知道香月謀財害命殺了大太太;紅月不守婦道被揭穿,無臉見人當場自盡;紫月是日本人,作惡多端。這都是事實呀!還有是我親自跟著大小姐,救了八路軍政委李宏達。馬隊長,你好糊涂,大小姐是被人陷害了,她簡直冤枉死了。”

  馬笑天早已心知肚明,我母親是被人陷害的,只是不想打草驚蛇而已。那年生配合默契,把戲演到了極致。

  白寶山曾和得子拜過把子,兩個人親如兄弟,那次他們從爛墳崗子見過李宏達,馬上返回了劉府,把高木企圖圍剿劉府的陰謀告訴了劉西和。劉西和二話沒說馬上給岳炳坤打了個電話。電話沒打通,劉西和猜到電話線已被日本人切斷。于是他果斷的打了幾顆信號彈,這是他以防不測,用此方法通知岳炳坤采取應對措施。而后,火速組織伙計們抄家伙想和岳丙坤匯合,沒成想剛要動身,只見日本人已經對劉府形成合圍態勢。劉西和只好固守劉府與日本人決一死戰。最后劉西和獨自一人掩護大家殺出包圍圈,其中就有白寶山。

  白寶山回憶,大家受劉老爺之托,去土地廟把大小姐送出日戰區。大家不負重托殺出重圍,到了土地廟大小姐已不知去向。后來大家在找大小姐途中與大批日本兵遭遇,岳炳坤和大部分人都戰死了,只剩下少數殘兵也被打散了。白寶山獨自一人僥幸逃出了日戰區,參加了新四軍。他在解放濟南城戰役中負了重傷,新中國成立之后,他經多方打聽,一直沒有劉曼秋的消息。他把這段經歷說給了馬笑天,馬笑天覺得此人可信,便把上演這戲的最終目的告訴了白寶山,白寶山這才消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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