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敬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剛入社會沒什么經驗,跌跌撞撞的,學歷不高,高中上了一半,全憑著一股狠勁兒掙錢。
他一直很關心蕭楠,把她當親妹妹看,總買許多的生活用品,東西不見得有多好,但都是他力所能及的。有一次蕭院長問他,院里那么多的孩子,為什么他獨獨對蕭楠這么好,阿敬說,只有蕭楠讓他覺得像家人,她跟他是一樣的。
之后的阿敬為了蕭楠這個像家人的親人,拼命的掙錢。
蕭楠念書還算可以,上了高中,上了大學,雖不是什么名牌大學,對他倆來說很不錯了。阿金特別高光。
蕭楠上學的費用都是阿金給她賺的,那時候國家還沒有普及義務教育,光初中的學費就不低,何況還有高中和大學。高中的學費生活費還有各種復習資料費,大學的學費生活費,尤其是后面的四年大學,阿敬為了讓蕭楠在學校能過得好一點,不被人低看,老早地存起了錢。為此他當過建筑工人,當過搬運工,下過煤礦,吃過別人的剩菜,穿過別人的舊衣,這些他都沒告訴蕭楠。他說哥哥就是要保護妹妹的,這是他做為哥哥應該做的。
后來,蕭楠是從別人那里知道這一切的,她心疼的像被人拿刀在心尖上劃過。每次見面,阿敬總是把自己收拾的很利落,他總說自己現在跟著誰誰誰一起,沒掙什么大錢,但是養活蕭楠綽綽有余,那時傻笨呆愚的蕭楠對此深信不疑。
......
望著天上的那輪孤月,蕭楠沉浸在往事的追憶中。
“蕭阿姨,你還沒回答我呢?”久等不到回應的圓子搖晃著蕭楠的衣袖,蕭楠低頭看著他道:“當然可以,走吧,我們上小二樓,你一直很喜歡的地方。”
圓子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只是一瞬而過,他想起了去逝的何爺爺。
圓子在蕭楠的房間自己洗漱,準備睡覺,蕭楠快步下樓,到余瑯的房間找了一件他的大T恤,遞給剛洗白白的小圓子當睡衣。
圓子穿著舅舅的T恤,衣襟都到腳脖子了,真是偷穿大人衣服穿的小孩。
小孩子總是會很快的忘記一些事情,不管是開心的,還是難過的。所以當小孩哭的時候大人就拿東西吸引他的注意力,讓他忘記自己在哭這件事。同樣的,圓子像一條泥鰍一樣鉆進了蕭楠給他準備的新被窩里,蕭楠看著露在外面圓圓的小腦袋,著實可愛。
蕭楠:“圓子,被子薄不薄?”
圓子:“一點不,剛剛好,現在是七月了,都很熱了,怎么會冷,蕭阿姨你怕冷嗎?”
蕭楠:“我怕冷,也怕熱。”頓了頓,“我是不是很麻煩?”
圓子:“才不呢,我覺得你很好,媽媽也喜歡你,舅舅更喜好你,嗯,只是爸爸只喜歡媽媽。”
蕭楠曲起食指在他的鼻子上輕輕地刮了一下,“小機靈。”
圓子格格的笑著,在被窩里打了個滾。
蕭楠收拾好,躺進自己的被窩,和圓子并排躺著。
兩人都抬頭看著天花板,一時想著各自的心事,誰也沒有說話,平時的圓子問題可多了,簡直就是典型的現實版十萬個為什么,可是今天他很安靜,只會偶爾才露出小孩子的貪玩與沒心沒肺。
此時的圓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總之睜著大眼睛,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
蕭楠側頭看著他道:“圓子,你怎么了?怎么今天這么安靜?累了嗎?”
圓子轉過頭很認真的看著蕭楠,表情還有點嚴肅,“蕭阿姨,人死了之后,會去哪里?”
蕭楠:“人死了就像睡著了,只是再也不會醒過來,我們再也無法見到他,就像他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何奶奶說要何爺爺入土為安,這是什么意思?”圓子不解的問。
“就是要把他埋到他出生的地方。”蕭楠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著神學一樣的東西。
“那埋到地下,會不會很冷?地下會有蟲子嗎?它們會咬何爺爺嗎?如果被樹根咬到了怎么辦?老師說樹根能在地下長到幾十米的地方,它比地上的樹桿還要長許多,那些樹根會長到何爺爺的身體里嗎?”圓子腦洞大開,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蕭楠不知道怎么回答,尤其是最后一個問題。
蕭楠想了想道:“圓子,這些事情你不要去想,因為你想不明白,就算想明白了,對你來說也沒有用。今天已經很晚了,先睡覺,明白還要上學呢?”
圓子倒也沒有完全糾結于這些不是問題的問題,乖乖地閉眼睡覺了。
蕭楠卻又睡不著了,黑夜中睜著兩只眼睛,像饑餓了數日的狼看見食物時的眼睛,如果有人此時能看到蕭楠的雙眼,一定會被嚇到。
既然睡不著,悄悄的打開手機,微信跳出了一大竄信息,大多數來自夜秦。
“蕭楠,我今天去到醫院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我沒能幫上什么忙。”
“蕭楠,不要難過,也不要想那么多,生死有命,富貴在個人,活在當下最重要。”
“蕭楠,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放過自己,你的未來在你的手里。”
“蕭楠,你看似冷情,其實那只是你的保護色,你在刻意地忽略,不去深想,蕭楠,有些事不要逃避,地球是圓的,你再怎么逃,該是你面對的還是要你面對。”
“蕭楠,不管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我們像之前一樣,合作無間,無往不利,好嗎?”
“蕭楠,如果時間允許,我會再來一趟木櫝鎮,去吊唁那位故去的叔叔。”
“蕭楠,你早點休息吧,太晚就不要回信息了,明天有時間了打個電話吧,我現在越來越不喜歡看信息,我想聽到聲音。”
“蕭楠。晚安。”
最后一條信息是晚上十點二十分發出的,那時她正站在樓梯上,抬頭望月回想過去。
蕭楠沒有回復夜秦,放下手機,睡了。
第二天,蕭楠照顧她和圓子吃過早飯就去學校了,何嬸家的事,她也幫不上什么忙,全鎮的人都出動了,她根本插不上手,她也不想插手。
鎮上辦喪事的風俗,與養母家農村的喪葬風俗很像,她總會想很多難過的事,她得裝得特別若無其事,才能止住眼淚,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更不想討論過去的那些事與人,所以她只能躲開,躲得遠遠的。
現在這樣很好,她一邊上課,一邊照顧圓子,沒人會注意到她的異常,她只要每天帶圓子去看看他的媽媽爸爸,她順便遠遠地瞧瞧余瑯,這樣最好,她不想置身其中。
余瑯兩個眼圈更黑了,有些浮腫,眼球布滿了紅血絲,人憔悴了許多,胡子有好幾天沒刮了,蕭楠略略有些心疼。
她只發了一條信息,兩個字:余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