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瑯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兩個字,心里如寒風過境,悲涼成了一片。他怕了,他怕有一天,他會和何叔一樣,留下一個可憐人在這世上無依無靠。
閉上眼睛,按下關機鍵,手機無聲地滑進口袋。
蕭楠沒有等到余瑯的微信,以為處在悲傷中的他,沒時間理這些小事。帶著圓子回落芳居了。
頭七的那天也是何叔葬禮的時間,鎮上的人幾乎到齊了,與何叔交好的幾位老人哭得老淚縱橫,傷心欲絕,他們同時也在哭自己。
何叔的兒子也回來了,一身孝服,頭上帶著麻孝,手里拄這喪棒,眼眶紅紅的,雖沒有放聲痛哭,兩只眼睛一直盯著那口棺木,棺木上畫著二十四孝圖。
院里搭的棚子四角掛著許多紙幡,院墻根下停靠著紙火花圈,人間有的東西紙火都扎了一遍。大門口一圈一圈疊起的紙幡上,高高地掛著一只白鶴,白鶴振翅欲飛,口中銜著一枝白花。
夜秦是下午到的,上了一柱香,見過何嬸之后就出了何家,他去了落芳居。蕭楠在二樓上,她今天沒去何嬸家,受不了那個氛圍,早起上完香,看了何嬸之后就回來了,一個人呆在二樓,什么也沒干,呆呆地一直坐著,像個入定的老僧。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但又沒個頭緒,就像拿著手機側臥在床頭,上一天網刷一天手機,到晚上再回想,這一天的時間上網都干了什么?什么也沒干,看了哪些新聞?忘記了。
當夜秦敲門時,蕭楠才愣愣地回神,她懵懂得抬頭,太陽已經走偏,往西邊掉下去。她就這樣獨坐了一天,像個傻子似的。
坐得太久沒動,一下子站起來,腿都不會走路了,尤其是膝蓋,特別的疼,蕭楠心想,真是歲月不饒人,蒼天放過誰,年過而立,體質真的下降了,以前哪有久坐腿疼這種事。
她緩步走到門邊,開門一看,門外站著夜秦,逆著光芒,像是周身渡上了一層金光,蕭楠猛得一樂。
夜秦以為蕭楠的情緒會很低落,沒想到,他什么還沒說她卻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蕭楠。”夜秦習慣了這樣叫,她連名帶姓。
“嗯,夜秦,你來了?”蕭楠側身讓夜秦進屋。
“你剛才笑什么呢?”夜秦邊走邊問。
“沒什么,只是剛看你背光站在門口,身后光芒萬丈。像是快要得道成仙了,再看你翩翩若公子,真是謫仙一般的人物。”
夜秦伸手在蕭楠的額頭了摸了一下,再摸摸自己的額頭,道:“沒發燒,說什么胡話,人間這么美好,我怎么可能舍得下,跑去做那清心寡欲人神仙。”
蕭楠淡淡一笑,道:“沒想到你竟然有這么重的凡塵之心,這可不太像你。”
夜秦脫掉西裝,掛到衣架上,長腿繞過桌子,隨意的坐在沙發椅上,往后一靠,右手松了松領帶,看著蕭楠道:“那你覺得我是怎么樣的?”
蕭楠歪頭想了想,道:“不食人間煙火,好似游離在塵世之外,偶爾來凡間一日游,不管是仙子還是妖女都近不了你的身,你就是她們的煞星。”
夜秦好看的眉毛皺到了一起,佯裝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地道:“蕭楠,你還是一個當紅編劇嗎?這都是什么破詞,你能用在我身了?”
蕭楠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用詞,似乎確實有點不當,但已然是說出去的話了,不能收回,只能繼續往下編了。
硬著頭皮道:“請問,我哪里用詞不當了?請指教。”
夜秦悠悠地看著她道:“去,給我倒杯水。”
蕭楠一看夜秦面前空無一物,自己確實有點失禮了,遂起身去給他倒了一杯了,加了一塊冰。
夜秦拿起水喝了一口,沒再繼續剛才那無聊的話題。
蕭楠本就不是個能聊的人,夜秦不說,她立馬安靜了。
過了一會,直到夜秦喝完杯子里的水,蕭楠還像一尊雕塑一樣沒動,低著頭,玩自己的手指,仿佛那是夜秦帶給她的什么神秘禮物,她忘了,那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夜秦一直沒等到蕭楠說話,便主動開口了,他要是再不說話,估計蕭楠會變成啞巴。
“蕭楠,你好點了嗎?”夜秦小心的問道。他實在放心不下,蕭楠心里的創傷,他很清楚,雖然平時她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么兩樣,那是因為她自己不去主動提起,不主動靠近那些禁區,別看蕭楠沉默寡言,她其實心理很強大,抗壓能力很強,只要她不想輸,沒人能打倒她,可是一但她表露出一絲的猶豫與懷疑,那么那一絲絲就是在高壓下玻璃上的一道深深的劃痕,這不起眼的劃痕會演變成一場災難。
夜秦不想蕭楠被這并不相干的一絲劃痕毀掉,所以他今天來了,他一定要親眼確定蕭楠沒事,才能安心。
蕭楠看著滿關切的夜秦,微笑道:“夜秦,你放心吧,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沒事,只是有時候會想多一點,但我沒事,現在的我,不再是多年前的我了。你放心好了。”
一個燦爛的微笑在蕭楠的臉上綻放開來,夜秦看在眼里,舒坦在心里,蕭楠能這么直面問題,說明真的沒事,也許自己真的多慮了。
夜秦唇角輕牽,道:“那就好,只要你沒事,我就安心了。蕭楠,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個,第一趕間告訴我,好嗎?”
蕭楠乖巧地道:“好。”
乖巧這個詞用在一個小三十的女人身上的確有點不適,可是蕭楠真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她不發怒,不鬧心的時候真的是個很乖巧的人,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呆在那里,很容易被人忽略掉,可是用不了多久,卻又是那么的與眾不同,很快又脫穎而出,那些忌妒他的人就說,她在裝清高,是心機女。
蕭楠聽后,撓撓頭罵一句“神精病”。
她就是因為這種不辯解又冷情的性子,所以朋友很少,但是能留在身邊的都是骨灰級的好友,他們理解她,了解她,更不介意她偶爾的神精質,或者說文藝病,她的朋友都是大浪淘沙,留下的是質量不是數量,她不管做什么都以質量取勝,從不用數量亂堆,就連交朋友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