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市的冬天比度鎮(zhèn)要暖一些,有時候太陽會無聊地掛個一整天,帶來觸之所及的明黃色調包裹眾人,看上去倒像是陽光明媚的季節(jié)。
操場和路邊都是一些常青的樹種,看不到光禿禿的樹枝景象。除了地底的冷氣不著蹤影地蔓延,還會有寒風不時從各處刮來,好提醒我們縮著脖子。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所幸它們沒有凍成香腸狀。右手食指靠近掌部的第一節(jié)還看得見比肉色更淺一點的不規(guī)則的微禿疤痕。它提醒我,以往的冬天是怎樣的。
那些冬天,有很多快樂的痕跡,度鎮(zhèn)每年都會下雪,我會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一個毛茸茸的兔子帽子去和小胖他們打雪仗堆雪人。我們在雪地里留下很多深淺不一的腳印,最后那些腳印隨著時間被飄落的雪花覆蓋。
街角的小賣部冬天不售賣雪糕,小胖的主意特別多,帶著我們悄悄地把雪糕藏在人家里用的冰柜里。周霧清在一邊冷冷地吐槽說別人眼睛不瞎,然后自己選了個口味遞到小胖手中。
我們一人選了個口味,這樣一個人能吃到四個味道,相當于吃了四個雪糕,我們這樣想著。我們三個人在前面問阿姨有沒有新到的零食之類的問題以此掩護小胖藏東西,然后小胖悄悄跑到別人的里屋把那雪糕放在冰柜最下面。
等到了時候我們四人去看雪糕居然驚訝地發(fā)現(xiàn)雪糕一直在。小賣部的阿姨笑著說,我們幾個小滑頭,大冬天吃什么雪糕呢?又一邊從冰柜里拿出雪糕遞給我們。
小孩子什么都圖個好吃好玩,懼怕冬天的寒冷又貪食那冰冰涼涼的甜味。我們幾個人,你嘗嘗我的,我咬兩口你的,也吃了個心滿意足。事后然后舔干凈嘴角就回家了。
回到家后奶奶見我咳個不停,心里也猜到七八分。她用眼神責怪我的貪吃,轉身就去給我煮了一大碗姜湯。
某一天早上,我睡醒后,床頭放了一副非常厚的毛絨手套。我想是奶奶留意到我總是把手縮在袖子里,所以給我買的手套吧。
他們三個人到了冬天少不了要拿我那又短又粗凍得像香腸一樣的手開玩笑。每一次我都是遮遮掩掩住手來回應,我的手受氣溫影響凍得極丑,逢人必被說好幾遭。
回過神來,才發(fā)覺美好的事物往往會留在記憶里永恒,而那些讓人煩心的,算不上好的小事卻留下實實在在的傷痕來提醒某一段過往的存在。
期末考試后,迎來了眾人期待為期一個月的寒假。大部分同學當天都早早回家去了。許純昕考完試就拉著我說想等高二放假了一起走,我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在誰的心上。
算算時間,應該有兩個月了,連個照面都沒能打上,更別談說上幾句話。
“我們寢室的人都走完了?你們寢室還有人嗎?”許純昕盤腿坐在我的床上用被子包裹著自己,我一邊去拿小零食一邊跟她講話。
“何安安還沒走,她家在外地,今天回去不了了。”
我努力回憶她口中的人,腦袋里有一點模糊的印象,好像是一個不太愛笑的女孩子,黑黑瘦瘦的,臉上總是郁郁寡歡的神情,很少看見她同誰講話。
對我來說,她有時候會給我一種同類的感覺,我們的心里都藏著事情,有一些無法言說的痛苦。
我們這個年紀臉上是藏不住情緒的,可我明白不開心的事情應該好好放在在角落,然后在某個特定的時候去看它。我不愿意自己不開心也惹得別人不開心。
我回過神看著許純昕,如果不是她主動走到我身邊,或許我會選擇像何安安一樣獨來獨往,因為一個人就有很多時間靜靜地發(fā)呆,默默地想自己的心事。
“要不,你今天到我寢室睡?”我收起所有思緒,對許純昕發(fā)出邀請。
“我可以到你寢室來啊。”
我們同一時間說話,聲音和想表達的內容撞到了一起。我們相視一笑,才發(fā)覺已經(jīng)生出了許多默契。
許純昕去把她的被子撈了過來,然后我們兩個人坐在床上裹緊被子開始激情對唱。
鬧了有一陣之后,夜幕已經(jīng)慢慢地降臨,我們漸漸安靜了下來,開始聊起了心事。
“唉,我們什么時候去告訴他們一聲,一起回家唄。”許純昕小聲地嘟囔著,眼神時不時游移,心思也不知道飄到哪去了。
“你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我突然瞟到寢室門邊掛著的座機。為什么不打電話呢,他們不是有手機嗎?
許純昕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頭笑著說“我怎么沒有想到呢,我之前好像找他要過。我回寢室翻一翻。”
等到她歡歡喜喜地拿著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走過來,已經(jīng)有半個小時了。我順勢接過紙條幫她撥出了電話。
我喜歡你,可我還是我自己,這就是許純昕的態(tài)度。
我非常喜歡她這一點,雖然她很喜歡朱杰星,可是也絲毫不會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卑微的樣子。談話間都是用輕松愉悅、大大方方的口吻,不會放低自己的姿態(tài)。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上了陳于澤,但是我想如果非常喜歡一個人,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也許會放棄一些東西。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望著天花板發(fā)呆,往事像電影一樣開始自動播放。
我沉溺其中,帶著些許回味和思念。不知過了多久,我的雙眼干澀微痛,我索性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細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許純昕挪動了一下身體,若有所思地說。
她躺在一動不動我還以為她睡著了,聽她的聲音,似乎一點困意都沒有。我頓時來了好奇心,“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回寢室找電話號碼嗎?我們寢室的何安安正在打電話,好像和誰吵起來了。”
“你聽清楚她說什么了嗎?”
“應該是和家里人,她好像是說放假不回家了。后來我回寢室,她就掛了電話跑到廁所里去了。”
“別想這些了,可能就是和家里有點小矛盾,過兩天就好了。”
我們兩人聊著聊著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
我睡眼惺忪地望著許純昕傻笑,“我們兩個果然這么能睡,上輩子不會是豬吧!”
“也有可能是睡美人!”她打了哈欠,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
“快起來,去吃午飯了。”我拉著她的手企圖把她拖起來。
我看了看窗外,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陽光透過樹枝照進寢室的地面,在陽光的照耀之下,空氣中漂浮的細小微生物變得肉眼可見。
我們打完飯后,特意找了個陽光照到的位置坐著,這樣就能溫暖許多。吃飯前,我們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就開始品嘗對方的菜。
我的余光已經(jīng)觀察到獨自一人往食堂窗口去打飯的何安安,我本來想叫她一起坐,可轉念一想,或許視而不見才是對她的友善。
直到她消失在我的余光范圍內。我才開始對許純昕的菜評頭論足,“你這個魚香茄子還挺好吃,這個炒河粉味道太淡了,粉也有點碎。”
“你的菜好好吃,酸辣土豆絲和糖醋里脊也太好吃了,請問盛細細女士你選菜是不是有什么獨特技巧?”許純昕瞬間化身主持人,用筷子當話筒像模像樣地發(fā)問。
咳咳,我故意清了一下嗓子,配合她的表演。“當然了,這可是盛家獨門選菜秘訣。”
我停了下來打算到此結束,又去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她果然是演上癮了,一臉認真地望著我,眨了眨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極力展現(xiàn)出她的求知欲。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隨口胡謅道:“你下次打菜就閉著眼心里數(shù)五秒,然后睜開眼隨便選就可以了。”
看著她似懂非懂遲疑點頭的樣子,我極力克制住上揚的嘴角,沒想到的是她立刻端起飯盒準備重新去打一個菜。她站在窗口按我的說法照做了一遍,然后端著菜一臉得意地往回走。
我坐在位置看著她,不禁扶著額頭輕笑幾聲。她穿著白色的毛絨外套,口中不時地哈著白氣,肉嘟嘟的臉蛋更顯得她像一只小熊仔。
食堂門口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往窗口走去,我的余光不經(jīng)意地跟隨著他們移動。心想他應該看見我了吧。
“三個菜,胃口不錯呀。”朱新杰瞟了一眼許純昕的飯菜,一邊落座一邊吐槽。
“能吃是福你懂不懂。”許純昕一聽這話瞬間不樂意了,開始了反駁。
他們兩個斗嘴的時候。我偷偷的觀察了一下陳于澤,他的脖子上并沒有那一條灰藍色圍巾。
他很安靜地小口小口吃著飯菜,看上去很有教養(yǎng)的樣子。我發(fā)了一會兒呆,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兩個餐盤里的菜是一樣的。內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小慶幸。這算不算是一種默契呢?
“細細,你傻笑什么呢?”對面的許純昕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我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飯,然后搖了搖頭。
“有什么開心事說出來,讓我們也開心開心。”朱杰星倒是很配合她,也開始打趣我。
我搪塞了幾句,表示是因為假期來臨所產(chǎn)生的興奮感。
陳于澤抬頭看了我一眼,微微挑眉然后輕點了頭說:“考試完,請吃飯去嗎?”
“必須的!”朱杰星一口應了下來。
“吃什么好呢?”許純昕犯起了嘀咕,一臉認真地思索著。
“好啊。”我對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