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夜,集螢映雪
上一世的那天,好像下雨了。
方南柯和方一夢蹲在草叢里,二人分別搜尋著不同的方位。死亡的氣息混雜著雨水砸在二人身上,也許下一秒,雙頭狼就會從身后撲來——
“南柯,還撐得住嗎?”方一夢抹掉臉上的雨水輕聲詢問。
“沒問題,你呢?”
“你沒事就好?!狈揭粔粽f道:“就剛剛的情況來看,估計全組……應該只剩下一半了吧。”
方南柯沒有說話。她想到了他們剛剛發現的,被雙頭狼啃剩下的尸體。他們兩個忍住惡心仔細數了一下留下的骨頭和碎裂的布塊。
這種考試,真的挺殘忍的。
方南柯又使用了“探查”之術。她明白,此時多余的想法只會害得他們兩個死無葬身之地。現在可不是感嘆生命無常的時候。
“喂,老哥,”方南柯詢問:“你的傷……到底是誰干的?”
方一夢沒有說話,他握緊手里的長劍,眼睛盯著遠處的草叢。
也對,這種考試除了戰勝雙頭狼以外,還有另一種風險更小的勝利方法——
方南柯睜開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外面下雨了。
她起身,這房間的法陣真是不可思議。外面的聲音無法傳進來,但是下雨的景色卻能讓里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就好像在欣賞一幅動態的畫一樣。
此時,已經是半夜十分。
方南柯閉上眼睛舒了一口氣。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她又一次使用“探查”法術,小心翼翼地警戒著周圍的情況——
“別這么提防他們了,現在,已經是你的勝利。”
方南柯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她二話不說直接抽出枕頭下的小刀刺向說話人。
太詭異了,為什么自己剛剛完全沒有察覺床上還有一個人?方南柯自認探查之術還是用得相當熟練。畢竟上一世被人追著打的日子實在太多,這種本事也算是被逼著練出來了。
她手里的小刀穩穩當當刺入對方的胳膊??赡前酌嗄攴路鸨蛔约倚∝垞狭艘粯樱樕B個變化都沒有。一只手輕輕拍了拍方南柯的腦袋,示意她不要那么緊張。
一時間,方南柯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幅畫面。自己被綁在地上,而千仞岳和方一夢居高臨下地站在自己面前。方一夢彎腰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頭,仿佛正在說些什么……
不對,這也不是自己的記憶。方南柯嚇得甩了甩頭:上一世她根本不認識千仞岳。而且方一夢身邊也沒有這樣的友人。
對于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方南柯有些發愣。她現在經歷的事情都不是能用常理來分析的。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白毛青年拔出小刀,他的傷口肉眼可見地愈合了。這倒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畢竟氣運強悍的修士可以自行愈合這種輕淺外傷。不過現在有些尷尬的是,他和方南柯躺在同一張床上,四目相對。
然而,方南柯已經是五百多歲的老人了。這種事她還真沒什么羞澀的。畢竟上一世自己也是有道侶的人,該做的也都做過。所以此刻她心里在想的是:這“千仞岳”的眼睛近看像融化的金水那樣,挺好看的。
“南柯,提前恭喜你考試成功?!卑酌嗄臧杨^湊近方南柯的臉,笑得溫柔。方南柯有些惱怒地把他的臉推開:“你行了啊,別靠的太近。我跟你不熟好吧?”
“千仞岳”擺出有點受傷的表情,夸張地嘆了口氣:“是是是,你跟你哥熟。對了,上一世的今天,你似乎成功擊殺了雙頭狼呢?!?p> 方南柯一愣,這家伙怎么連自己上一世的事情都這么清楚?
“也是這樣的雨天,只是身邊的人不同罷了?!?p> 千仞岳閉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樣子:“你和方一夢那么努力地跑啊,跑啊……可是你們知道你們根本無法戰勝全盛期的雙頭狼……”
“啊,那種絕望……那種痛苦……再加上自己親愛的哥哥身上那明顯不過的傷……”
“——所以,你選擇了另一種方法?!?p> 方南柯看著眼前不知為何激動得有些癲狂的青年,露出厭惡的神情:“這種事有什么好開心的?肆意踐踏別人的生命,這種行為理應被天打雷劈。”
“哦,是嗎?”千仞岳仿佛聽到了荒誕的故事那樣,不可思議地看著方南柯:“你不會認為,你哥身上的那道傷,是別人干的吧?”
方南柯聞言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千仞岳上前抱住方南柯,他溫柔地撫摸著她那張牙舞爪的頭發,然后把嘴唇靠近她的耳朵。二人此時就仿佛一對親密無間的愛人,他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親昵而溫馨。
“那個傷口,是方一夢自己撕給你看的。”
千里之外,山巒疊嶂。一個孤獨的小亭子里,幾個身著水紋道袍的青年正在聊天。
“我這邊的考場今天早上就全部結束了,殘了一個,還有一個似乎精神上有點問題。”
“那也算運氣好的,有祈臨家的二小姐在,就算只剩一口氣也能給你拉回來?!?p> “等下,我沒記錯的話……寒秋月師弟監考的考場是不是才退了四個人?”
“是呢,據說是用了新的考試題目。不過師弟也說了,最遲明早,他那邊的也會結束。”
“不說了不說了,我去山里撈尸體去了……唉,命不好啊。”
不遠處的寒秋月看著鏡子里的畫面,有些晃神。突然,他的腰牌發出了一聲鳥啼。
寒秋月觸摸腰牌,只聽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傳來:“乖……嗝!乖徒兒,怎么樣了?”
寒冰似的臉龐絲毫不為所動,顯然他早就習慣的對方的狀態。他用毫無波瀾的的語氣說:“已經動手了,看來明早就可以讓文先生休息了?!?p> “哎呀,老文她根本不在乎休息的?!绷钆颇沁叺娜艘环鶟M不在乎的口吻:“不過這么快就結束了?心夠狠啊,我喜歡,誒嘿嘿嘿……”
寒秋月沒說話,他故意把令牌的傳聲方式切回腦內傳音。畢竟是自己的師尊,還是得留點情面不要讓旁人聽了笑話去。
不遠處,寒為煙看著正在專心記錄鏡子里情況的師弟,露出溫和的微笑。纖纖玉手輕輕撩起垂在臉頰邊的碎發,然后偷偷捏了個指訣。
寒秋月覺得臉旁邊有什么東西在戳他。一回頭,發現是一只懸停的紙鶴。他接過紙鶴向后看去,發現寒為煙正被一群師兄圍在圈內聊著什么。
似乎感覺到寒秋月在看她,寒為煙笑著向他招了招手。寒秋月對她禮貌地點點頭,他的神情似乎還是那么冷若冰霜,但是雙手卻捧著那只紙鶴,很珍惜的樣子。
只是他的雙眼,不知為何莫名地有些悲傷。
深山的森林里,黑衣的少年正喘著粗氣。
他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手里拿著一把短刀。那刀身坑坑洼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少年的身后,一匹長著兩個腦袋的巨型惡狼正在發出最后的喘息。它的身上劃滿了深可及骨的傷口,其中一只狼首甚至脖子都被扭了一百八十度。
方一夢一步一頓地走到雙頭狼的身邊,他看著眼前逐漸失去生氣的妖怪,舉起了手中的短刀——
“那個,那個貧民,他居然獨自擊殺了雙頭狼?!”
“他手里的東西,不是法寶吧?”
“是有什么背景嗎?或者說是世家的私生子之類的?”
寒秋月瞟了一眼旁邊正在爭吵的師兄們,沒有湊過去??磥砟沁叺目紙鍪浅隽艘粋€挺厲害的考生。

日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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