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易將茶一股氣喝完,喚來小二又續上一壺,這才拿起粗瓷碗,低頭一口一口慢慢喝起來。
沒等李不易喝完,小木木又開始鬧騰起來,李不易只好忍著肉疼讓小二上了一盤點心。李不易用筷子將硬硬的點心小心的敲碎,用勺子拌些茶水攪成糊狀一點一點喂給小木木。
等小木木吃飽后,李不易用勺子將粗瓷碗剩下的糊糊仔細的吃完,不過由于是在茶攤這種公共場所的緣故,李不易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吃完還要舔一遍,誰知道這店家的碗洗的干不干凈。
沒有舔盤子的李不易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又拿起勺子對著粗瓷碗刮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小二實在受不了刮碗的聲音,將他的碗奪了過去,瞪了一眼李不易,又對著陽光仔細的檢查粗瓷碗,生怕李不易把碗給刮花了。李不易訕笑一聲,把手上的勺子悄悄塞進背簍。
幸好李不易如今臉皮夠厚,面對小二鄙夷的目光都能泰然處之。
坐了一會兒,李不易從腳邊的背簍里找出一塊干凈的布,小心的將點心一塊一塊的放到布上,小心裹好,又從背簍中拿了幾塊布和一小把樹葉子,將樹葉子夾在中間細細的裹了幾層,這才小心的放進背簍中,用上面的簾子將背簍蓋好,最后又端起碟子將剩下的點心殘渣用手指刮到嘴里。
李不易從懷里摸出十來個銅板,數了數,將多余的幾枚又小心的放回懷中,起身將肩上的背帶調整了一下,隨后背上背簍,順勢在小木木的臉上捏了一把,大步走出茶攤,順著官道的地方繼續前行。
數日間,官道上大包小包逃難的人越來越多,不過李不易對此并不感興趣,只是這路邊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背簍里的糧食也所剩不多,李不易只能先緊著小木木的吃食,至于自己,還有些樹葉和偶爾挖到的野菜,勉強也能飽腹。
嘴里邊嚼著樹葉,李不易又想起了自己的師父,那時師父撿到自己時,和現在的情況也相差不多吧,然而,已然不見那個老道士的身影。
這般渾渾沉沉又走了兩三日,餓的腦子發昏的李不易機械的向前挪動,背簍里的糧食兩日前便已消耗殆盡,那包點心在小木木越來越大的飯量前迅速減少,李不易只能將原來一天兩次樹葉改為一天一次,即便如此,背簍里的樹葉也即將見底。
又走了兩日,李不易終于看見遠處一塊大大的黑影,心情一下變得激動起來,那塊黑影分明就是座城池。
李不易在路邊一處大樹下停下,將背簍里最后的點心拌成糊糊給小木木喂下,又將剩余的樹葉夾著小木木剩下的點心糊糊混在一塊吃了下去,借著樹的陰涼好好休息了一個時辰,便趕忙上路了。
此時,日頭逐漸西斜,李不易只能加快腳步,他必須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城,否則二人今夜恐怕不好過啊,尤其是小木木這個小人兒,鬧起來那可是沒完沒了。
一路快走,李不易顧不得擦去頭上的汗水,一直趕路。終于,在日頭即將進入地平線以下時,趕到了城門不遠處。
這會兒,排隊進城的人依舊不少,守城的兵卒正挨個檢查和收進城稅。李不易好一會才喘過氣來,一邊給小木木擦汗一邊大量著眼前這座城池。
高達十余丈的城墻,還有上邊密密麻麻的弩床以及隱約漏出的巡邏軍卒,這無不顯示出這座城池的重要性。李不易瞇著眼,認出了城門上的字“嵐州”。
李不易撓了撓頭發,好一會兒才搞清楚了自己現在的位置。
嵐州,太原府管轄的重鎮,也是晉國的西北門戶,對晉國來講,是面對遼國和黨項威脅的重要防線。正是如此,對進出的檢查極為嚴格。想到這李不易臉色一垮,自己的路引早已經丟了,而小木木更是不用提。
李不易思量一番,決定去碰碰運氣,萬一要是能漏過去,便萬事大吉;若是被抓住了,那只能再想招了。
隊伍逐漸縮短,很快便檢查到了李不易。檢查李不易的軍卒一看身形,便知是個老油條,身上松松垮垮的鎧甲,一邊扣著臉一邊問道:“小子,打哪來的呀,又要去哪呀,進城干什么呀。”
李不易心中暗松了口氣,笑著回到:“軍爺,是打西面來的,準備去太原的,現今準備進城歇歇腳。”
軍卒懶洋洋的點點頭:“哦,那把你的背簍取來,咱要檢查檢查,還有,把你的路引也拿出來瞧瞧。”軍卒伸頭瞅了一眼:“哦,還有你娃娃的。”
李不易有些為難,背簍里還有大概十兩現銀,這要是一檢查,鐵定毛都剩不下,再加上自己沒路引,不敢聲張,最后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李不易抬頭看了四下,將背簍取下,把所有的現銀揣到袖子里,這才拉過軍卒悄聲說道:“軍爺,我和我閨女的路引丟了,這正準備去補一張呢,您看……。”說完,把袖子里的銀子漏出一絲。
軍卒瞧見那絲銀色,眼睛都值了,“呵兒呸”軍卒咳嗽一聲,將原本懶散的聲色收起,正經道:“嗯,查驗合格,你進去吧。”一邊說一邊不留痕跡的接過李不易袖子里的銀子,掂量一番,滿意的拍了拍李不易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小子,你很上道”的眼神。
李不易無辜的笑了笑,準備進城,剛走沒幾步,便被后面的軍卒悄悄拉到一旁,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小子,你這路引丟了可不是個小事啊。”李不易一聽,明知故問道:“是啊,軍爺,這不就準備去衙門立刻補一張啊。”軍卒咳嗽一聲:“小子,衙門補一張起碼得小半個月吧,而且要的這東西可不少,你可要想清楚了。”李不易急忙說道:“那您給想個辦法啊,我閨女病的厲害,我還要趕著去太原求醫呢,麻煩老哥給指條明路啊。”軍卒拍拍李不易的手,笑道:“哈哈,老弟,包在我身上,兩天時間,我肯定幫你辦好。只不過嘛……這個。”說著,軍卒比劃了一個五兩銀子的手勢。李不易一瞧,一邊求饒:“老哥,我還要給閨女看病,沒有那么多。”一邊伸出一個二兩的手勢。
軍卒搖搖頭,直接道:“老弟,這可不行。這樣,咱也直接點,三兩,我還要打點衙門的人,再少,這活可就沒法干了。”
李不易猶豫一番,裝模作樣從袖子里摸出一兩銀子遞給軍卒:“那就麻煩老哥了。”
軍卒掂了掂,塞進腰帶:“好,那后天中午,我在李家酒攤等你,地方嘛,你隨便找人問問就知道了。”
李不易點點頭:“好,那不就等老哥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