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原本懶散,在木盅里偏居一隅的毒蟲們,此時卻像是受了什么強烈的刺激一般,飛快地涌向那幾滴鮮血,彼此廝殺起來。
言寧瞧著看了一會兒,便將蓋子緊緊地合上。
這毒蟲要這般養上幾輪,活到最后的才能真正地堪為大用。
把這木盅放到一旁,她又拿出了條銀環蛇放在手里把玩。
銀環蛇本身便有劇毒,她卻要將手里這條喂得再毒些,再有靈性點。
滑膩的觸感捏在手心里,那蛇吐著猩紅的信子,一雙豎瞳幽幽地瞪著。
這是經過蠱蟲司馴化之后的蛇,不會輕易地咬人。
喂了一滴指尖血后,它便像認定言寧就是自己的主人一般,懶懶地躺在她手心里,更是半分攻擊性也無。
“倒還有幾分可愛呢。”言寧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肚子,將它又放回了那只大木盅里。
銀環蛇細長的尾巴抖了抖,尋了個角落盤做一團自顧自地休息了。
言寧笑了笑,將兩個木盅放到一旁,又把油紙包一一拆開,專心致志地將每一樣草藥都仔細處理好。
夜色漸深,房間中漸漸失去了光瞧不清事物的時候,她才起身伸了個懶腰,點上幾盞油燈。
昏黃的燭光照亮了房間,言寧熬了一個通宵,才將幾種藥物配置出來。
她取出其中一味見血封喉的至毒之物,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幾根細若毫發的銀針上,妥帖地安放好。
緊接著拿出一顆褐色丸狀的藥物喂進了銀環蛇的肚子里,這是滋養毒性的法子。
還有幾味藥物她都分別裝進瓷瓶,從儲物空間拿了筆和貼紙,將功效寫明。
這里有見效極快的迷藥,也有發作緩慢,卻令人求生不得求死無能,極其適合言行逼供的慢性毒藥。
不過這些都是平川告訴她的,她想真正地了解藥性,還是得找到機會親自檢驗一番才行。
晨鐘響徹整個五仙教,熹微日光照進了房屋里,將空氣中漂浮的灰塵照得清晰可見。
言寧將桌子上地廢料收拾干凈,起身吹滅了油燈又隨意地舒展下筋骨。
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正打算歇上一會兒,不想卻聽見敲門聲不疾不徐極有節奏地響了起來。
“誰在外面?”言寧一下坐直了身子,對著門外冷聲問道。
門外那人卻并未回應,只以不變的節奏敲著房門。
言寧面色沉了下來,將魚腸牢牢地握住手心里,將門輕拉開一個縫。
雖是在五仙教內,又是青天白日,然來人并未言明身份,她不得不多加防備。
小心地探頭向外看去,只見一人被斗篷罩得嚴嚴實實,寬大的帽檐將他低垂著的臉遮了個完全。
見房門打開,那人輕抬起頭,露出了一張俊美十足的臉,卻是平川。
平川自顧自地繞開她走進房間,瞧見她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調侃道,“警惕性倒是強。”
言寧手腕一翻將匕首收起,眉頭依舊緊緊地蹙著,很是不解,“你怎么來了?”
“不是讓你去后山竹苑尋我,你為何沒來?”平川十分自來熟地脫下斗篷,坐在桌子旁,拿起茶壺便給自己斟了杯茶一飲而盡,絲毫不介意這是隔夜的涼茶。
他本以為言寧一閑下來就會去竹苑找他,卻沒成想等了兩天還是不見人。
寬大的衣袖順著他的動作滑落,露出了一截胳膊,青黑色的傷痕遍布其上,原本皮肉綻開的地方結了一層粉褐色的痂。
言寧把他丟在桌上的斗篷搭到了椅背后面,也跟著坐了下來,“這兩天沒得閑。”
“就忙這個?”平川瞥見桌上擺的兩個木盅,拿到眼前掀開蓋子打量了幾眼十分嫌棄地問道。
“嗯。”言寧順著他的目光瞧去,見他伸出手指極其挑釁地撥弄了那條小蛇幾下,它卻毫無反應地瑟縮在角落里,一副大氣不敢出的窩囊樣子。
真是丟人,言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看向另一個木盅。
經過一夜的廝殺,毒蟲的數量少了些,底部散落著破碎的甲殼和斷成幾節的觸須,幸存的毒蟲身上也或多或少地掛了彩。
不過不管蓋子掀開前它們經歷了怎樣慘烈的決戰,當平川手指伸下來的時候,一個個的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裝死。
“……”言寧一陣無語,忙伸手奪了蓋子。
“呵呵。”平川淺笑一聲,任由她將木盅蓋起丟在一旁,而后才解釋道,“我體內有萬蠱之王,這些不成器的毒蟲自是懼怕得很。”
“萬蠱之王?”言寧聞言眉頭輕挑,將他仔細地打量一番,想到那蠱蟲就蟄伏在他皮膚下,心中有些惡寒,忙移開了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問道,“有多厲害?”
“自是天下之蠱,唯吾獨尊,統御萬蠱,無懼反噬。”平川說著,語氣里帶著一抹傲嬌,“我經脈封絕,蠱術如此精進,便是仰賴于這只蠱王。”
五仙教用蠱,先得習得術法口訣,再以精血將術法控制蠱蟲。
蠱蟲雖能用得得心應手,卻也有被反噬的風險,輕則失去與蠱蟲的聯系,重則損害心脈,自受其害。
是以五仙用蠱人行事皆以小心為準,輕易不會使用不相熟的法門。
然而有了這么一只萬蠱之王,之后既可以隨心所欲地用蠱,也不用再擔心中了什么人的蠱術算計,十分了得啊。
平川于這一途自然是天才,不過若是少了蠱王的助力,怕是還要遜色不少。
言寧心中微動,忍不住開始盤算起來,只是她那念頭還沒興起活絡起來,便被平川接下來的一席話滅了個干凈。
“不過可惜,這萬蠱之王世間僅存兩只,一只為教主所有,一只便是我這個。”他嘆息一聲,頗為苦惱地道,“我已與它精血相容,卻是不能相贈于你了。”
“不敢受贈。”言寧忙搖了搖頭,即便他想送,她也是斷然不敢收的。
開玩笑,這世上就這么兩只萬蠱之王,若是她拿了平川的,等教主云游回來還不將她皮給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