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鄉人依次進入,一共六男二女,除了居中那名年輕女子那一抹招搖的紫色,其他人皆是黑色裝扮,加上周邊鎮民的樸素打扮,愈發襯的那名女子明艷動人。
“奢鳳,以后多穿點,別被人看光了,你看前邊那兩位都看傻了。”隊伍中一名帶斗笠的男人指了指前面的墻腳。
從一進鎮子,他們就被巷子拐角曬太陽的王二盯上了,同樣,一進鎮子,這幫外來客們也注意到了墻角下那兩個諜子——太顯眼了,一大一小一直色咪咪地蹲在墻腳看著他們笑。
被叫做奢鳳的女子聽到之后對著身邊的斗笠男人展顏一笑,笑容動人,說出的話卻十分悚然,“無所謂,喜歡看,回頭我把他們眼珠子挖出來喂我的小青。”
對于路人的眼神,她早就習以為常,那些男人赤裸裸的眼神,更加證明了自己的美貌,相貌這方面,她一直很自負。
至于路邊那兩個諜子,這種人見的多了,二人的身份自然一眼就能看穿,本來此次前來低調行事,井水不犯河水,不過要是自己主動送死,她不介意收下,她從苗疆帶出來的那只從小一起長大的小青蛇,可是最喜歡吃動物的眼珠的。
本不想理會多余的閑人,可沒過多久,他們發現有個諜子居然一邊吃餅一邊慢慢悠悠地跟了上來,趁著他們停下還小跑幾步跑到跟前,笑瞇瞇的伸出手來,同時扯出一張笑臉,用上了他跟其他外鄉人交談時學會的祝福語: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是王二唯一會說的一句,每年給孫將軍過壽的時候,他都跟著老大前去,遠遠的說上這么一句就能蹭吃蹭喝,什么意思他也不懂,反正是句吉利話。
一時鴉雀無聲,眾人無言,馬隊不知道王二這時候跑出來說這話的意思是想干嘛,這是對暗語?還是說當地有這奇怪的習俗?王二也不知道對面反應為啥這么遲鈍,給點過路費啊!
短暫的寂靜之后只見隊伍最后的一個富商模樣的中年男人跳下馬來,跑到王二面前,看著面前的王二,也擺出了同樣的一張笑臉,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錢袋子,遞在王二手中拍了拍,
“借您吉言”。
王二接過錢袋子,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趕忙點頭哈腰地挪開道,站到旁邊,路過每個人的時候都說上一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每個人都饒有興趣的盯著這個諜子看了會兒,只有奢鳳冷著臉沒去瞧他,結果卻只聽到這個諜子悄悄走開,小聲念叨著“可惜了...太小了不好生兒子”。
“噗”后面的胖和尚猛然笑出聲來,然后捧腹大笑,差點摔下馬去。
“你找死!”奢鳳臉色驀然變紅,憤然出手,從袖子中甩出一把短刀,一道銀色的光影直奔王二面門,這么近的距離,如果命中瞬息就能使王二斃命,結果只見一個黑色身影幾乎眨眼間站在了奢鳳和王二中間,左手精準的抓住了空中的短刀,順勢一腳踹在王二肚子上將其踹飛出去十幾步,隨后轉身撿起斗笠,輕輕的將短刀拋還給她。
“老魏!”奢鳳生氣道,“你救他干嘛?”
只見那個叫做老魏的男人重新戴上了斗笠,反問道:“你殺他干嘛?”奢鳳還想說話,被老魏一句“少添亂”打回來,這群人中她最敬重老魏,老魏也給她惹的禍善后的最多,也只有老魏能管的住她,只能氣惱的坐在馬上看著老魏走向王二。
王二還躺在原地哼哼唧唧的,黑衣男人微笑著蹲在王二旁邊,四周的鎮民們明顯都在看熱鬧,“王二這老光棍又調戲人姑娘被揍了。”旁邊兩個商戶竊竊私語。
“小點聲!”王二脫下鞋丟過去。
老魏環視一圈之后又把目光定在王二身上,“身體不錯嘛,這么快就能動了,我以為你要躺個把月呢”
“你們中原人咋都這么能吹牛呢?”王二不情不愿地坐了起來,揉著肚子,一臉不屑地看著老魏,“大街上傷人,怎么算?準備給多少銀子啊?”
老魏笑道:“怎么著,仗著官家就顛倒黑白了嗎?不是你先調戲我們姑娘的嗎?”
王二臉色立刻變了,小聲嘀咕著你可不能亂講話,我們小老百姓可受不起這個。只見老魏正色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到時候有錢沒命花可沒地方哭去,做好你的份內事就行,別逾界,如果你活得不耐煩了,我們四海閣——”
話沒說完,只聽周圍傳來一聲高呼,“二叔!”隨后便看到一個高大的年輕人背著木柴跑了過來,將木柴丟在腳邊,蹲在王二身邊,“二叔你沒事吧?”
正是楊昀!
看到這個年輕人的眉眼樣貌,老魏心中一震,急忙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的隊伍,還好,沒人關注這邊,然后悄悄地移動腳步擋住視線,按耐住心中的激動,定了定神,開口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姓什么?你多大了?”
楊昀正在看王二的傷勢,聽到旁邊有人說話,扭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衣戴著斗笠的中年男人正在緊盯著自己,眼神半是柔情似水,又半是濃如烈火,甚是怪異,剛要答話,胳膊被王二不著痕跡的掐了一下,要說出的話立馬變成跟小王八學的胡說八道張口就來:
“我叫李二牛,你是誰啊?”
“李二牛...行吧,”這個黑衣男人明顯看穿了謊言,但是看起來不想現在在這里多耗時間引起關注,尤其是他身后的那些同伴。老魏站起身來,丟給王二一個錢袋子,繼續說完之前被打斷的話,眼睛卻注視著楊昀,“你應該知道我們四海閣是干嘛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誰要是過了界,我們不介意為上面除掉礙手礙腳的廢物。”
王二的臉色變了又變,打了個哈哈,“你看咱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這錢咱可不能要...”說著就把錢袋子死死抓緊遞過去,老魏卻對他沒興趣,對著楊昀說了一句“我會再來找你的”便轉身離去。
“王二叔,四海閣是干嘛的?”楊昀等黑衣男人離開很遠之后才開口。
“別管他說的,就一做買賣的,仗著有錢兇什么兇。”
“那他剛才說要找我,是做什么?”
王二聽完問題,歪著頭繞著楊昀轉了兩個圈,“還能做啥?是看你白白凈凈的,看上你了唄。”說完還感嘆,“這有錢人都好這一口的,不一般。”說的楊昀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道個別,往客店送柴去了。
老魏坐在馬背上,想著剛才那個年輕人的相貌,是了,不會錯,就是那個孩子,就是這次行動的目標,找了這么多年,終于有個一個頭緒。可是如果那個人還活著,得知自己參與這件事,會怎么看待自己呢?會說自己是個不仁不義的人嗎?
他從小是個賊,因為上一任幫主才加入四海閣,在那個人的光環下習武,成長,慢慢長大,等時機到了的時候,卻被告知那個人...謀反?已經死了?
當年的事情牽扯太多,江湖傳聞他早已葬身遼軍大營,但他不信,那么一個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會密謀叛國?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連具尸體都沒有呢,所以他堅信那個人還活著。
他還沒有報恩..抱怨..報仇!怎么可以這樣?這么多年他一直在尋找,現在終于得到消息,就在這里,這個邊陲的小鎮!
“老魏!老魏!”
聽到身邊的呼喊,老魏立刻回神,發現身邊的奢鳳正在盯著他,“怎么了?”
“在想什么?不會又在想哪家姑娘吧?”奢鳳打趣道。
“怎么可能,我此生的信念和目標,沒有娶妻生子的,再者說,人家那些姑娘也不會看上我這一介武夫啊。”
“那你的目標是什么啊?”
老魏微微思考后,長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那個目標,可能馬上就能完成了,也可能...此生都無法完成了。”
什么完成不完成的,聽得身邊的奢鳳莫名其妙的,只好轉移話題,“唉老魏,剛才你那邊那個年輕人有點奇怪啊。”
老魏只覺得心臟猛地一驚,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奢鳳居然注意到那個年輕人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哪里奇怪了呢?”老魏鎮定的問道。
“長得白白凈凈的,就很奇怪啊。”奢鳳一臉不解,“在這種地方,還有長得這么...怎么說呢,反正就是挺奇怪的。”
“原來她關注的是這個,”老魏心道,隨后裝作呵斥道,“還記得咱們來干嘛的嗎?”
“不記得啊。”奢鳳一臉無辜的回答,“我跟著你們就好了啊。”
“還好。”老魏長出一口氣,“少惹事,跟上。”
被老魏呵斥了一頓的奢鳳有點摸不著頭腦,今天這人怎么都怪怪的?剛想完,抬頭便看到了剛才那個奇怪的少年,那人恰好正在轉身看過來,兩人正好打了個對眼。
“小王八沒騙我啊,確實...好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