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清帶著李暄一路走到了蘇柒所住的院子里。
風清月朗間,靜謐的院落里,只有遠遠的海潮聲。
傅長清欲言又止了半天,還是沒有說什么,李暄伸手推開了門走了進去,十分不客氣的直接關上了門。
本來想跟進去的傅長清:“……”
從窗欞中透出的光,微微傾瀉在鸞帳上,蘇柒在他進門的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眸。
死一般的沉寂。
仿佛讓李暄看到了幾年之前,他在她耳畔喚她“寧寧”時,那張褪去了偽裝,回歸本來原貌的人。
他沒有說話,只是緩步上前。
素白的雪衫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層光華,李暄修長的身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蘇柒面前。緩緩俯下身來看她。
蘇柒睫羽微顫,良久,沒忍住伸出了手指,帶著一絲的小心翼翼,撫上了他的臉頰。
在觸碰到他微涼的皮膚時,蘇柒哭了。
無聲無息的落淚,淚水從眼角流進了發(fā)里,散在床榻上的黑發(fā)入潑墨一片,在鸞帳下顯得無措而又悲戚。
李暄伸手拂去了她的淚,然而一滴一滴的落。淚水止不住,李暄就耐心的一次一次幫她拭去。
蘇柒眼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張了張口,醞釀了許久才小聲的喊了句。
“李暄。”
“嗯。”
“李暄。”
“我在。”
“李暄。”
“我在這里。”
“李暄。”
“阿柒……”李暄嘆了口氣,看她的眼里帶了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柔情。“不哭了好不好?”
蘇柒抿唇,緩緩止住了淚,撐著手臂坐了起來。
錦被從身上滑落,露出了蘇柒消瘦了許多的身子,單薄的寢衣下空蕩蕩的仿佛只剩下了骨頭。
從袖子下露出的縛痕鮮紅欲滴,被蘇柒不著痕跡的遮掩了過去。
“我待不了很久的。”李暄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卻沒有拆穿。微微笑了,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匣子——“給你送顆糖,我就走。”
蘇柒一愣。“你……”
“只是顆糖。”李暄打斷她,笑瞇瞇的打開小匣子,背著蘇柒摸出一顆圓潤的糖,遞到她唇邊。
“只許吃一顆。”
蘇柒眨了眨眼眸,盯著李暄那雙滿是情愫的雙眸,緩緩張口,含了進去。
“乖。”李暄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起身便要走。
只是腳步還沒來及邁出去,李暄就被扯住了衣袖。他回眸,看到一個認真注視他的蘇柒。
“你……不問問糖甜不甜嗎?”
李暄微愣,頓了頓,問道——“那……甜嗎?”
“你靠近一點,我告訴你。”蘇柒輕聲道。
窗外吹起了一陣簌簌的海風,刮的樹梢搖晃作響。
李暄俯下身來。
蘇柒伸手捏住了他的衣襟,獻祭般的將自己送了上去。
唇齒相碰,溫熱的氣息交纏在一起。
李暄一瞬間就占據了主導位置,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身,反客為主的加深了這個吻。
手掌下的腰肢輕顫,李暄這才覺得,蘇柒瘦了許多,輕的像是只剩下了骨頭。
一念之間,他就結束了這個溫柔的吻。
饒是如此,蘇柒還是輕喘了許久。
窗外,風止。蘇柒也清醒了許多。
“你是不是去了趙國?”她仰頭問道。
寸斷的解藥,她最清楚。
“以后再告訴你。”李暄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好好養(yǎng)身體,等我來接你。”
蘇柒還想再說什么,李暄手指輕輕抵在她的唇間,扶著她躺了下來。
“睡吧。”李暄道,一句話堵住了蘇柒還想開的口。
“我陪著你。”
海邊的一輪月升到半空之上,云梢緩緩飄過,幾只海鷗展翅飛翔。
李暄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緩緩關上了房門。
轉身走了幾步,看到不遠處立著的傅霆。
想必他進去了多久,傅霆就在這里立了多久。
“傅家不欠人情,你既然救了她,那么你想要什么。”傅霆硬邦邦道,末了,又補充一句。
“除了人。”特別是蘇柒。
讀懂他話里意思的李暄笑了一聲,負手而立,道。
“那就明日拍賣集的入場請柬,不過分吧?”
聞言傅霆和傅長清都沒有說話。
李暄也不急,淡淡的等著傅霆的答案。
“好。”
對此,李暄毫不意外的點頭,隨意說了句“告辭”,便抬腳向外走去。
直到他走遠,傅長清才咬牙道——“真不虧是靖王。”
傅霆不語,眸中同樣也是冷光一閃而過。
誰說不是呢,本來李暄憑著一個玄武令牌,和傅長清結交,無非就是入一個拍賣集,在錦西站住腳。亦或者帶走蘇柒。
可是他帶了一顆解藥回來,既能夠借萬鑒商會在錦西彰顯自己,同時救了蘇柒的命,傅霆沒有做到的,他做到了。
如果蘇柒要走,傅霆沒有理由留下她的。
如此一來,傅家,周王室,沒有一個人會輕易的動他。
真是好算計。
傅霆眼眸深沉的望著李暄遠去的背影,袖中手掌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
但與此同時,李暄看似輕松的走出了傅府大門,一旁候著的高朗隨之跟來。
兩人走形單影只的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高朗忍了又忍,還是開口道——“主子,咱們就這么放棄了江山社稷圖去換取一顆解藥?”
“高朗。”李暄目不斜視,溫潤道。
“你記住,本王從沒有得到過什么江山社稷圖。”輕飄飄的話語中透著一絲冷冽的意味。“明白了嗎?”
高朗一頓,連忙低頭應聲,“屬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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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大殿上,折扇輕開,遮住了簾下的半張面,只聞得清脆如女子的聲音,問道。
“靖王殿下當真舍得割愛與寡人?”
李暄站在殿中,聞言頷首——“只要趙王答應在下的要求,自然舍得。”
簾后的人哈哈大笑,“答應,怎么不答應。”
“只是寡人要提醒殿下一句,趙家的丫頭,向來任性慣了,可未必會承殿下的情。”
“無妨。”李暄道。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趙王笑道。
聞言李暄也勾了勾唇角,輕聲應了句——“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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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思緒,月色下的街道悠長,陣陣海風在遠處喧囂。李暄勾唇,眸中深淵微起波瀾。
“當然要有點意思,這棋才好繼續(xù)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