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終于到了高潮階段。跳舞的七位女生動作的節拍、快慢、復雜程度已經大大提高,與此同時,歌聲也變得輕快靈動起來。
如果把之前的音樂舞蹈看做是剪秋蘿的默默生長階段,那么現在就是雨過天晴后的歡呼雀躍和勃勃生機。
楚依祎本來一直吊著的心,在唯美的音樂中也開始下沉。而且她也很聰明,遇上自己不會或不熟悉的部分時,楚依祎就會小聲一點兒唱,讓葉小欒代替她唱。
本來安排的是男女齊唱完完整曲目,現在倒成了輪流唱了。不得不說,葉小欒對于陪楚依祎一起上臺這個辦法無為是最保險也是最合適的。
直到多少年后的某一天,他們偶爾回憶起在舞臺上的這次表演,他們也都是有說不盡的青澀稚嫩、真誠直白……
司然藏在帷幕后欣賞著她,在他的眼里,除了這個身穿紅色長裙的女孩子,已經完完全全容不下任何事物了。
小時候,司然也并不是什么活潑開朗人見人愛的好學生。剛上小學時,因為自己獨來獨往,還受過不少冷嘲熱諷,但每每這時,楚依祎就會站出來替他討回公道,護在他面前。
但那時的楚依祎卻是一個文靜明理,而且是班里老師最喜歡的學生。
直到楚依祎的父母雙雙遇難,依祎的性格就慢慢發生了轉變……知道事情真相的司然比誰都明白她到底承受了哪些痛苦。從那時起,司然也就暗暗發誓要讓自己強大起來守護她。只要是她愿意的她喜歡的,他都會竭盡全力去幫她。
想起那時兩個小孩子夕陽西下并肩回家的場景……
樂曲聲中,一段只屬于剪秋蘿的狂歡漸漸褪去,舞蹈隊員的熱情活潑變得穩重深幽,音樂如同潺潺流水般蜿蜒過耳,那朵由八人組成的妖艷紅花再次慢慢聚集,綻放,聚集,綻放,再聚集。
成型時,七人雙膝微微彎曲,抬頭仰望,胳膊互相纏繞在一起,圍繞著楚依祎旋轉起來,越轉越快,最后猛然釋放,就像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終于傲然盛開的震撼,一朵龐大艷麗的剪秋蘿已經展現在了千位觀眾的面前。
臺下高一(1)班的四十幾名學生無不是目瞪口呆,誰都沒有告訴過他們自己班里的楚依祎會參加節目,更沒想到會參加一個舞蹈加唱歌的節目,那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所知范疇。
閆老師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是我們班的楚依祎參加的節目,因為她是臨時替補成員,所以沒有通知大家,你們好好欣賞欣賞就行。
音樂已停息,楚依祎和小欒柔美的歌聲也隨著最后幾聲空曠的“滴答滴答”中消失。
下一刻,如傾盆大雨般的掌聲不約而同地響起,瞬間覆蓋了觀眾席的角角落落。站在舞臺上的楚依祎一股熱意直沖腦門,微微喘著氣,看了看同樣在微笑著的葉小欒。
兩人對視一笑,同時向臺下深深鞠躬。臺下又是一陣如雷貫耳的掌聲。
葉小欒帶頭快速撤下了舞臺,楚依祎仍然緊隨其后。快到那令人心有余悸的光滑帷幕外的邊緣時,楚依祎快走兩步,伸手拉向了健步如飛的葉小欒,卻沒想到這隨手一拉竟拉上了他的手。
葉小欒緊握著拳頭,被拉的那一瞬間他頓了頓,接著,一個反手緊緊握住了楚依祎的手。
楚依祎也是一驚,但還是跟著他就這樣走下了臺。
“依祎,表現很好啊!”剛進后臺,棠緲和司然已經第一時間撲了上來。
“對啊,姐,很不錯的。我就說嘛,你肯定行。”司然也興高采烈地說道。
“還好還好。”楚依祎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小聲道,“剛才上臺之前,我還在那里差點摔倒呢。”
棠緲立馬驚呼一聲,“什么?依祎你有事沒,那里很滑的,你看我這腦子,都怪我忘記告訴你了。”
楚依祎說道,“放心吧,我沒事。”
棠緲松了口氣,說道,“那就好,再說還有小欒在呢,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哎對了,小欒人呢?”
司然說道,“他應該是去準備下一場的節目主持了。”
棠緲輕輕點了點頭,繼續對楚依祎說道,“嗯……那依祎,你去休息室休息休息吧,如果還想在后臺呆會兒的話,就讓司然陪陪你,我去忙了哦。”
“好,你去吧,不用管我。”
司然一下湊到她面前,“姐,走,我陪你去歇歇。”
“走走走,心靈和肉體上的雙重打擊,我一定得好好歇歇。”
“對,好好歇歇,你要吃什么嗎?我在這里藏著好多零食。”
“然然,你還算孝順!不不不,還不是你出的這餿主意,犒勞犒勞我是應該的呀。”楚依祎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順手把披散的長發隨便扎了起來。
“姐,冤枉啊,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呢,如果演砸了,我們這些個負責人一個都別想跑。你就當強身健體,見義勇為了?”
湘毓秀也走了上來,在靠近楚依祎的位置上坐下去,“對呀依祎,反正已經表演完了,這樣也很好呀,多少人想上臺表演都沒機會呢,依祎你可是因禍得福。”
楚依祎眉毛一皺,“毓秀,你怎么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啦,什么因禍得福,這禍我不想要這福也要不起。”
湘毓秀看了司然一眼,隨即低頭一笑。
楚依祎剛好轉頭時看見這一幕,頓時站了起來,“我去!敢情我在中間是電燈泡啊,算了算了,不愛了,我要走了。”
司然也急忙站起,“姐,你要回去了嗎?”
“對啊,我要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哪怕回去要見到‘閻王’我也無所謂了。毓秀,我看好你哦!”
湘毓秀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只知道她這兒也不能呆了,不然尷尬的都能原地摳出個耶路撒冷來!
她邊跑邊喊道,“依祎,等等我!”
楚依祎托著裙子走到了化妝間,正要推門而入時,發現化妝間的門是虛掩著的,而通過那細小的門縫,楚依祎似乎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聲影,那人就是剛剛離開的棠緲。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選擇悄悄站在門外。
其他的她當然不感興趣,只是說個話為什么還非得在化妝間說呢?她剛才不是說要去忙嗎?
“嗯……那個,我想問你一件事。”
棠緲有些扭捏著說出了這句話。她的面前是一個男生,不過那男生背對著她,照著鏡子用紙巾擦拭手上和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什么事,你說吧。”那男生淡淡地說道,他仍然沒有轉身,只是微微扭頭別了一眼身后的棠緲,似乎在確認她的身份。
而楚依祎盡量隔絕那些外界聲音,集中精神聽里面的動靜。
聽到那男生的一句話后,她心里忽地一撞,“葉小欒!?”
剛才司然好像是說了句他去準備主持了,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這是又下來了嗎?楚依祎眉毛微蹙,心中越發奇怪,又湊近了些,整個右耳已經貼在了門上。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就是,剛才……”棠緲說話一停一頓的,而且還有些臉紅。
“要說就說,我要上臺了。”葉小欒依舊不為所動,將紙巾扔進垃圾桶,站起身面向棠緲。
棠緲抬起頭,低聲說道,“剛才你和依祎拉手時我都看見了……”
“然后呢?”葉小欒顯得有點不耐煩。
他不知道這個話題為什么要單拎出來說,不過,好像他也知道,他知道為什么上臺下臺兩次他都主動拉上了楚依祎的手,為什么想逗她笑,難道只是為了表演不搞砸?他又不知道了。
從開學第一天和她在草叢里碰觸過后,感覺任何的普通肢體動作似乎在他心中已經掀不起波瀾了,這種奇怪的念頭讓他有種想一巴掌呼死自己的沖動。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他會選擇握住她的手么?葉小欒有些不敢想。
“然后,我想問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歡依祎,或者是——什么……”棠緲雙臉通紅。
在葉小欒眼里這些話有些質問的語氣,“你在質問我么?”
門外的楚依祎一雷驚過一雷,不知道是奇怪,驚訝,亦或是憤怒,總之腦袋里嗡嗡響個不停。她其實也想過這種動作可能會被別人誤會,但沒想到這么快,棠緲剛才還看起來好好的。
一股熱意直充腦門,這股熱意讓她感覺自己和葉小欒真像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似的……楚依祎在胳膊上掐了一下自己,“喂!楚依祎,你什么時候這么沒出息了!多大個事啊,讓你梧桐小弟們看見你就囧大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聽聽葉小欒的回答。
“沒有,不是。”葉小欒說道,“我不是已經在表演之前說過了么,不希望她搞砸而已。”
“僅此而已么?”
“嗯。”
從剛開始葉小欒下了這個決定時,他似乎就已經想好這個借口了,反正兩方的人都不需要去解釋什么。然而現在葉小欒卻覺得這個借口只是自己給自己的,他不相信。
這個回答自然是棠緲最渴望得到的了,葉小欒說完后,她立馬眼閃亮光,倏然抬頭笑著對他說,“真的么?我就知道……”
棠緲還沒說完,自己先悄悄捂嘴笑了一聲。
葉小欒看見棠緲這副表情,一種無可奈何涌上來,“現在我能走了么,距離這個節目結束還有兩分鐘。”
“嗯?嗯……你走吧,我等你。”棠緲心安理得的乖巧地向一側偏了偏身體。
而楚依祎屏著呼吸,捂在一只耳朵上的手也不知不覺中悄然放下。僅此而已。心里不自覺多了些不甘和落寞。
一道黑色身影從化妝間閃出,正好撞見了呆呆站在原地的楚依祎。
葉小欒驚了一下,但馬上又恢復了冷淡,“怎么,你有偷聽別人說話的嗜好?”
楚依祎一聲不吭。
“你怎么了?”
“你沒有什么要向我說的么?”楚依祎用極低的聲音問了一句。
“看來你都聽到了。”葉小欒看向楚依祎,聲音也低了許多,似乎不想讓棠緲聽見,“我剛才只是不想讓她誤會而已,我知道你肯定想罵我,我向你道歉。”
“還是不用了,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楚依祎說完后,轉身離去。
在原地的葉小欒此刻真的有些后悔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找機會彌補了。
楚依祎剛轉過彎,就碰見了湘毓秀。
“依祎,我可算找到你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不是和司然在一塊兒嗎?和我回什么回啊。”
“什么啊,是你多想了好嗎?”湘毓秀說,“我和司然什么事也沒有。”
“是么?”楚依祎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那算了,毓秀,和我找個沒人地方,這兒我呆不下去了。”
“那,你不換衣服了?”
“換啊,找沒人的地方不是就要換衣服嗎?”她邊說就已經拉著湘毓秀出發了。
“不,不在化妝間嗎?”
“別說了,說起來就氣不打一處來。”楚依祎看見湘毓秀又想問,急忙打住,“停!毓秀,你什么都不要說,什么都不要問,陪我去就行了。”
湘毓秀果然就什么都不說了。
……
過了好一會兒,楚依祎才又開口,“毓秀,這里都有人啊。”
“我知道有個地方沒人。”
“啊?!那你怎么不早說?”
“是你不讓我說話的啊。”
“啊——”楚依祎抬頭向蒼天,“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