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與武氏不同,非官非宦,乃是世家。早在前朝襄朝便已存在,曾一度風華,但經年戰火出了幾任敗家的家主,之后又人丁凋零,到了蘇玖玖這一代,嫡支已是近乎絕跡。只留下蘇玖玖與其姑母,太祖皇帝時的貞妃蘇氏。
也許是風水出了問題,蘇家不論男女皆不易有子嗣。蘇玖玖六歲那年,父母幼弟死于盜匪,嫡支徹底斷了香火。旁支忙碌于瓜分嫡支財務,無人照看蘇玖玖,彼時貞妃入宮多年無嗣,便以無人照料為由將這小侄女接入宮中撫養,之后不久又撫養了長蘇玖玖一歲的安山王。
蘇玖玖自幼長在宮闈,貞妃本欲安排侄女嫁與養子,再讓養子登基成帝。未料到一個不愿嫁,一個不愿繼位。最后江玄瑾被迎回宮登基,蘇玖玖卻是鐵了心要嫁江玄瑾。可那會兒江玄瑾身邊已有了寵冠六宮的元相宜,后宮中也有黨羽成群的武蔻青。蘇玖玖入宮五年,仍是一個不受寵的婕妤。直到穆皇后難產,拼死誕下先天不足的二皇子后仙逝,她走了她姑母的老路。抱養二皇子,悉心照料寄望于兒子能成器。
“其實比較太皇太后,她已幸運了太多?!苯挠杷拿芎袑懙?,“母子雙亡,總好過母子相殘?!?p> “你爹選妃的眼光真是不及你萬分之一?!痹嘁嗽诨匦胖腥缡锹涔P,毫不謙虛的暗暗褒揚自己。
“大魏國接連歷代選蘇氏女子為妃,并非沒有緣由。”也許是南疆局勢有所緩和,近日來信密切了些,江玄瑾除卻在密信中教她如何打理政務拉攏朝臣外,也有多的筆墨來閑話家常。
“太祖皇帝之前五代,有一位太宗皇帝。太祖皇帝的寵妃月曦夫人,是第一代蘇氏出身的嬪妃。本是蘇家旁支送入宮的婢女,卻是被醉酒的太宗皇帝看中,一朝得幸獲封?!?p> “月曦夫人貌美擅曲,于廚灶一事也甚是精通,入宮多年獨占恩寵,后宮美人竟無人能與之爭輝”
……這段上位的心路歷程怎么該死的眼熟。元相宜在心里逼逼。
“太宗皇帝時值壯年,最喜騎射圍獵,而圍獵時,月曦夫人是必定要帶上的?!?p> “那次圍獵看似與往常并無所不同,太宗皇帝搭弓瞄準遠處白狐,射出的一剎那,一支箭比他更快地飛掠而過。”
“太宗皇帝的箭命中了白狐,而那支冷箭中了他懷中的月曦夫人?!?p> “刺客很快被擒下,為太宗皇帝擋了一箭的月曦夫人在他的懷中香消玉殞,太宗皇帝悲痛之下感念月曦夫人舍命相救。特下旨嘉獎蘇氏女子進入歷代皇帝宮闈,成百年之好?!?p> 末了,江玄瑾在素娟末尾如是寫道:阿阮(元相宜乳名),月曦夫人以一命換蘇氏萬代受大魏庇護,若是你,你會怎么選。
元相宜覺得大豬蹄子在南疆待久了腦子不正常了,于是決定幫他清醒一下:我不是她,沒那么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天下美男子數不盡何苦栽在一顆四十歲的老樹底下。
大豬蹄子回:那就好,我也不會。
不會什么?元相宜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正要把信紙團吧團吧燒了,趕巧糖醋說平康帝要過來叫她準備接駕,趕緊把紙團子隨手丟床底下去?;厣響肋@就來。
蘇玖玖一死,她同太皇太后之間的矛盾徹底激化,這幾夜平康帝夜夜翻她牌子——自然不是召她侍寢,二人挑燈論政,商討奪權的最后一步。
“相宜”平康帝道:“明日過去,你就可以把江重陵接回來了?!?p> 這兩年雖說還未完全掌權,又成日里忙碌著扳倒太皇太后,但元相宜也有偷偷去看過兒子。陵兒在永安宮過得并不差,甚至可能比跟著她還要安逸許多。太皇太后盯緊了陵兒這枚棋子,為了叫他打心眼里聽皇祖母的話,平日里永安宮好吃好喝伺候著。武蔻青又怕好不容易從元相宜手里搶來養了這么多年的兒子鉚了別人,也鉚足了勁兒加倍對陵兒好。是而永安宮近來總是一副詭異的三世同堂和樂融融的畫面。
元相宜這會兒倒覺得,不必急著把陵兒接回來。一來她忙的腳不沾地也沒工夫照顧兒子,二來只要武氏要與太皇太后爭,武蔻青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絕對會幫她護好了兒子。三則,她可不覺得平康帝主動提出帶回陵兒是出于好意。畢竟平康帝尚還無嗣按照宗室次序,陵兒與他的繼承權平等。也就是說一但輔佐陵兒登基的勢力興起,他極有可能必須讓出位子。這么一來,保住龍椅最穩妥的方式自然是滅口。
可元相宜會是坐以待斃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