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張羅著置換房子和重新裝飾門店的速度極快。不過幾日,住在“沈記”后舍的幾人都已將所有家用物品全盡拾掇起來運到了離“沈記”并不很遠的高家大院。
說起這間院子,它本姓為白,叫白家大院,曾是京安城首富白柄年的宅子,那白柄年在處理生意上確是一把好手,但時運不濟,正值壯年便得了一場大病,而后就一命嗚呼,白柄年死后其子白潤禾卻還年幼,無力替父撐起諾大的家業,靠著父親留存的基業逍遙為生,后來白家又遇商道劫運且家里唯剩的幾房子孫也盡為不肖,綿延至今,諾大的家業也就徒剩了個這碩大的宅子。
這座宅子在靠近京安城街前的位置,離“沈記藥鋪”不過幾步之遠,占地面積大且地理位置好。
歷來這京安城里的大賈之家不在少數,覬覦白家這所宅子的人家也實屬不少。
任憑前來打聽想要買下這所院子的人將院門踏破,但白家子孫以絕不賣自己祖宅為由,將前來買房的人拒之門外。
雖然白家殘存的幾戶子孫沒有能力復興當年的繁盛家業,但是卻一直靠著幾口薄粥與對先輩的緬念守住了這份象征著祖上繁茂的老宅。
這個“徒有其表”的院子也以“白姓”無聲無息地見證了京安城的衰敗與繁復,直至白家的子孫一代衰過一代,生活再難為繼時,當“里子”都已支撐不住時,人們便再也顧不得所謂的“面子”了。所以這白家最后的繁華便再難守住。
于是白家大院便被掛牌待售,幾番抬價之后,被當時的京安富商高稼元買下,“白府”改名為“高府”,說來也奇怪,這高稼元舉家搬進院子后沒過多久便也就得了個怪病,不消一月人便沒了,更怪的是,高稼元去世的日子與當年的白柄年去世的時間正好是同一天。
后來高家生意傾敗,這間院子又被掛牌待售。
與待售信息一起出來的是在京安城里四起的謠言,有人說是白柄年的魂靈要在這里替白家守住這個院子,最后不管是誰買下這座宅子都會被白柄年的靈魂治死。
但是偏偏有人不信邪!
一位來京安城里做生意的周姓商人,去高家的院子里逛了一圈,當夜就死在了他寄居的客棧里。
于是白柄年故去的魂靈便在京安城百姓口中重新煥發出了生命力……
自此這間院子變成了個荒宅!無人敢問!無人敢買!
沈棕清是京安城里第三個不信邪的人!
他拿著自己僅存的微薄積蓄,找到高稼元的后人,自明來意后,高家后人很是欣喜。
雖然這所宅子的出價相交與當年高稼元買下時的價錢低了很多,但是現今的價錢依然不是沈棕清可以擔負的。
沈棕清提議可以暫時將房子租下,日后藥房里的生意起來后再買下整個院子。
現在給的這筆錢既當房子的租金,還當日后他買房的定金,又當他沈棕清日后一定買下這所宅子的誠意金。
高家人都愿意!
拿到院門鑰匙的第一天,沈棕清便用他手中僅剩的錢將高懸在正大門檐頂上的“高府”門匾替換成了“沈府”。
站在高高懸起的“沈府”門匾下,沈棕清的心中陡然生出一陣酸澀,酸澀感在心中翻涌,那是他久積在心底里的虛榮與不甘。
按捺住那份酸澀,沈棕清靜立在高高聳起的門檐下,抬首望向陽光照去的方向——這個京安城里人人忌憚的地方,此刻正在耀眼的光照下顯現出好看的光色。
沈棕清注視著落在“沈”字上的那一抹光暈,他在心中默默地自問:“沈棕清你怕嗎?”
“怕?我怎么會怕?”
自問自答間,沈棕清的耳邊想起了那日在月影寺下那個禿仙對自己講的后半句話,“手中之物盡可舍,塵間之物都可得……”
想著,沈棕清攤開雙手,冷笑一聲,手中沒有一物……
沈棕清垂下頭,默默地將自己打量,又冷笑一聲,身上一物未攜……
“既然如此,我還有什么好舍的?”他抬起頭來,燦爛的陽光將置在檐頂上的“沈府”二字照得金亮,“只剩一條命了吧!”
沈棕清拂了拂衣袖,心底里默默地念叨著對當日禿仙所言的詰問,“命都可舍!命都舍了!還怕什么得不到?還有什么得不到?”
沈棕清已如將自己置于死地般決絕,除了絕境處逢身外,再不給自己茍喘的借口。
“棕清,你怕嗎?”神醫不知何時站在了沈棕清的身后,也抬首望著陽光照耀的地方,雙眼微朦,似有淚光。
沈棕清一瞬不移,“我不怕!”
神醫拍了拍他的雙肩膀,只笑不語,站定在原地與沈棕清一齊望向那個被陽光照耀得燦熱的門匾……